01
今天是腊月初二。进了腊月,过年就近了,开始闻出年味儿了,而且越来越重,儿时过年的情景不由得就涌现在眼前。
我开始记事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老家在冀南一个偏远的农村,小村不大,不足八百口人,但邻里关系都很好。
小时候过年,最高兴的就是初一拜年这一天。
大年初一天还黑的很,就被母亲从被窝里喊出来,眯缝着眼,用温水洗把脸,开始穿新衣服。
衣服是前几天试过的,当时真不舍得脱。母亲说初一那天拜年时,会有一身新衣服,让我眼巴巴了好几天。
这不,母亲一喊醒,立马就冲出了温暖的被窝。
穿上新褂子新裤子,再蹬上千层底的新棉鞋,知道自己又长了一岁,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感觉。
到院里帮爷爷把长鞭点燃,替奶奶在每个神灵前摆上供品。让天地众神列祖列宗享受美味之后,奶奶母亲将煮好的水饺端上八仙桌。
这时家里人全站在八仙桌前,母亲说给爷爷奶奶拜年,我们便全跪下磕头,奶奶就给发压岁钱。开始两毛,后来五毛,再后来上高中时就不要了。
这顿水饺是一年中最好的,全部由大葱和猪肉做的馅,不带萝卜丝和粉条。奶奶母亲看着我们大口吃着,眼里流露的笑意,是我心里存留最久的温馨。
吃饭期间,本家的几个小孩便来了,我们一起先到本家的爷爷奶奶叔叔大伯家拜年。
小孩拜年磕不磕头无所谓,大人们也不计较,重要的是向口袋里塞东西。有的给花生瓜子爆米花,有的给糖果软枣柿子饼,也有给压岁钱的,但很少。
几个门下来,身上的四个兜就满了。于是就飞快往家跑,把口袋清净了,再跑回来跟上队伍。
经常能跑三四趟,也不知道什么是累,只是特别地开心。
02
在北方的农村,初一拜年磕头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大街小巷全是一堆堆流动的人群,互相问好,打闹调笑,大家的脸上都是乐呵呵的,欢声笑语不断。
我们在本家拜完年后,总是到土地庙前集合,然后形成大队人马,向村里的乡亲们拜年。我们就跟在后面疯跑。
那时候过年下雪是经常的事儿。大人们进屋拜年了,我们几个小孩就在雪堆上插个炮仗,比赛看谁炸出的雪洞大。
炮响后就跑,否则就会被大人嚷。干净的院子被崩开的雪洒成一片,简直就是在搞破坏。
就是被抓住了,嚷几句,我们笑着跑开,大人们也不甚在意。过年就是笑笑闹闹,越乱越心欢。
常见的恶作剧,就是在人们必经的路段,埋下一个潜伏小鞭,暗暗点着捻,等人经过时正好“啪”的一响,有人惊叫过后,便是一串笑骂声。
习惯了过年时的玩闹,大家其乐融融,共同营造着节日的祥和气氛。
每进一个家门,除了接受软枣糖果之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找截捻的小炮。
过年点大鞭是这里的风俗。经常比赛的是谁家点的鞭更早,谁家的鞭响的时间更长,谁家的鞭更响亮。
很多家的鞭炮都是炸的粉碎,截捻的炮不好找,所以就更加珍贵。几个小伙伴看见有鞭屑,便跑过去翻捡。
若能发现一个,就如获至宝,得意劲儿瞬间写在脸上,让其它小伙伴羡慕不已。
找到后两手用力一掰,露出里面的黑火药。偷偷拔根大门后神灵牌位前的燃香,小心翼翼地躲开脸,把香头慢慢靠近火药,接着便是“嗤”一声,冒出一股火星,然后白烟弥漫。
吸一鼻子烟气,竟然能嗅到火药味的醇香,心情也变得格外的舒畅。
03
小时候是被母亲带着走走本家,父亲还要在这时加班挣个双工资。稍大些的时候,就跟着本家伯父叔叔全村转,经常三个多小时,膝盖跪得生疼。
后来知道了耍滑。我们的队伍二十多人,一般的小屋容不下。前头进了屋,后头就在外面喊“拜年了”,其实都没有跪下,能省即省,让膝盖少受些罪。
有时也被举报:“三叔,小刚还没给你磕头呢!”这就没办法了,只好乖乖走到三叔前,装着一脸憋屈的样子,扑通一声跪下。三叔象征性的往头上拍一巴掌,嘴里说个“小滑头”,脸上却乐开了花。大家也一阵哄然大笑,然后拱手拜别。
前面是财爷家,大家知道这几年他的孩子们过得好,给他准备了好多好东西,便商量着让财爷拿出盒好烟。
然后带头的几个叔叔进门坐下来,也不磕头,肥胖的财爷就知道这几个捣蛋鬼使坏。于是装着很不情愿的样子,到土炕上的柜子里摸索半天,拿出一盒过滤嘴香烟。
那时候能抽支“带嘴”的香烟,感觉特有范儿。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下,财爷用颤巍巍的手撕开外面的包装,每个大人散一根。也有小孩抢的,头上就会被不痛不痒地敲一下,烟也不会离手。
看烟散的差不多了,才有人喊“给财爷拜年了”,然后地上就跪了一片人。财爷连忙美滋滋地说:“别磕了,来了就好。”
下一个门是庆爷家,矮小精瘦的庆爷正满面春风地站在院子里,给大家散烟。领头的不接烟,后面的也不接,庆爷就知道这一班人的意思。
返身回屋,出来时手中已多了把二胡。这时早有人搬来椅子,放在庆爷的屁股下,一曲悠扬嘹亮的西调很快便响了起来。
那时候,每年过年时村里都唱戏,年年是西调,大人小孩都能喊几嗓子,几乎成了“村戏”。
之所以来庆爷这儿听西调,是因为庆爷特别好这一口儿,大家也是为了逗他开心。曲罢,庆爷站起身来,大家当院磕头,视野开阔,容不得作弊。
庆爷捻须四顾,目光中豪气顿生,感觉自己有些佝偻的身躯重新挺拔起来,变成了力可拔山的巨人,很是得意。
04
拜年结束后,全村都会聚集在大队部门前,开始点“两响”,就是一般说的二踢脚。
谁都可以点,只要避开头顶的电线就行。
有用三根手指捏住的,有用玉米杆夹着的,有在一块砖头上摈靠的,一时间“砰”“嗙”响声大作,预示着一年风调雨顺,万事吉祥。
在生产队的时候,点完两响大家就散了,各回各家,整个拜年过程就结束了。
小朋友们不舍得走,有玩琉璃蛋的,有拍火柴盒片的,有摔三角的,大家都是兴高采烈,尽情享受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
承包土地以后,大家的日子过得滋润了,开始相约到谁谁家喝酒。
或者今年上你家,明年上我家,反正条件好了,也不差那几个钱。
随着年龄的增长,吃喝不再犯愁,平时的日子比过年也不差,过年的心思反而越来越淡。
尽管奶奶爷爷父亲母亲相继过世,曾经年少懵懂的我也逐渐步入老年,但回忆起儿时的年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香甜。
人这一辈子,谁没有几个刻骨铭心的瞬间?儿时的拜年就是永远不可磨灭的画面,在记忆中凝固为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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