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并非我喜欢的导演,但他说过的一句话我有点喜欢。那句话是:人民严重不靠谱!
昨夜里我失眠,不是忧国忧民闹的,只是更年期的正常反应,所以我暂时还靠谱。但因为失眠,脑子就马放南山散漫吃草了。
于是就想起这个我不喜欢的导演,说他在美国,信步瞎逛,不看路牌不看门牌,就知道到了中国城,为啥呢?因为脏呗!他一个“脏”字出口,结果中国城餐馆老板不干了,这爱国老华侨,闻“脏”大怒,说冯导看不起国人,立马翻脸,打电话招来了爱国黑涩会。吓得冯哥们儿撒腿就跑,裤子都快跑掉了。一路狂奔时苦逼抱怨:你丫这么在乎被人看得起,怎么就不能干净点呢?这是起码的尊严呀。
于是我知道了中国人无论去到哪儿,都是一样爱国,姿势都跟浑汉爱大姑娘相同,不是因为爱就打算把国给拾掇水灵了,而是一样的糟蹋,糟蹋完了不许你说埋汰。
我这地方不远有个小镇,小镇有个老太太这两年很出名,感谢命长,她忽然就火了,据说央视都上了好两回。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因为几十年如一日,在一个学校门口贴本钱卖早点,让这学校几十年的学生一直吃五毛的爱心早餐。这确实挺了不起的,众所周知,每年高呼调控打压的房价都涨了58倍了,五毛的早餐,人间哪得几回寻?
是那个小镇特别具有爱国情怀?或者民风淳朴乡音纯良么?我看也未必。
因为有一度我爱上了骑车晨练,那个小镇于是成了我经常路过的风景,有时候我也在小镇路边吃个早餐,老太太的爱心早餐我没吃过,我不知道那个学校的位置,当然我也不会让自己去揩油吃那五毛的早餐。但是路边早餐并不便宜,此处是远山之人出来打工或进城的必经之处,黎明即起孤单奔路的山人们至此,都已饥肠辘辘,给肚子补充给养是必须之事,路边摊点也就生意繁忙,我偶尔也买一点。
偶尔,是的,因为摊点繁忙,并且看起来卫生状态不大好,所以我一般不停留。
一天,我又偶尔了,我下车,在一个有铺面的摊点前停下,铺主是俩中年夫妇,妇人在包饼包饺子,男人在忙着给客人打豆浆装盘子,我说:“给我两个煎饼。”可是这句话出口却成了:“给我……这锅盖这么脏!”因为我忽然看见豆浆锅的盖子上,竟然结着质量很好的蜘蛛网,一个大蜘蛛正带领几个小蜘蛛欢乐地游戏。
铺面的后门,就是一条硕大清冽,从山里流过来的大河!
我脱口而出的话,引起了妇人的不快,她看也不看我,嘴里咕噜了一句土话。而我虽然说了“脏”字,但依然没有战胜饿滴神,话说我也不是外宾,国产“脏”我也是时有经历的。所以接着我就说:“买两个煎饼。”我的话几乎与妇人的咕噜同頻,或许略略比妇人的咕噜早了一两秒吧,具体这就是声学原理的知识了,这里不讨论。总之男人本来已经打算给我装饼的动作,随着妇人的咕噜停止了,换作去给别的客人打豆浆了。
我是素质还行的人哪,我以为别人着急,那我就等吧。结果那男人就一直不帮我装饼了,我提醒他,我还在等着哪。那妇人于是暴怒了:“不要在我这吃!”天哪,狮吼版的声浪才把我吓了一跳!
“脏”东西没吃成,心里却堵满了。
所以那个老太太几十年如一日,贴本卖早餐,只是她个人有爱心,或者“缺心眼”。跟“爱国”和“民风”没干系,跟什么煮意什么核心价值更扯不上亲戚。如同路边摊夫妻店不让说那明摆着活泼泼的“脏”,一个能让老太太贴几十年老本的地方,人民能有多善良?这显然不靠谱的事,竟然存在了几十年,并依然存在,说明那个学校几十年来,就没培养出啥好人。主旋律竟然不帮着取消和减少这种不合情理的存在,竟然还鼓舌帮推,不能不说有些其心可……奇怪!
那些动辄跟“爱国”拉亲戚的,就是冯小刚说的“严重不靠谱”,而这类不靠谱的,都自称“人民”。
平时无论你感觉世界多么拥挤多么热闹,“人民”好像都不在,你很孤单。但关键时刻,一言不合,“人民”就跳出来吓人。
当然,当“人民”跳出来,连冯导也得赶紧跑,你根本也看不清他们到底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