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出生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那个时候生活条件很艰苦,吃不饱是常态,当姥姥煮好浓菜粥,往里要去加水的时候,小小的妈妈开始大哭,于是妈妈的妈妈,会为她单独盛出来一碗,她就会很满足的在那里吃。

        再大一些时,她没有去上学,努力去队上干活挣工分,她所在的“九姑娘”班因为干活突出得到了县上的表扬,因为全部都是文盲,后期再未得到提升,多少有一些缺憾。不识字,也就成了妈妈一直的暗伤。

        我的姥姥,姥爷他们话很少,不唠叨,不抱怨,积极努力的养活他们的八个孩子。我的妈妈,完全的继承了家庭的品质。

        转眼,妈妈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因为她的姐姐嫁了一个贫农,日子过得很苦。于是,这一次,姥爷为他的女儿选择了一个地主家庭,希望可以生活的好一些。

      妈妈来到了这个昔日的地主家庭,上面是不能下地的公公婆婆,下面是三个小姑子和一个小叔子,最小的小姑子仅有6岁。

      结婚时花费巨资468.17元钱,爸爸给她记账,时不时的在她面前提一提,算一算。不甘受“嘲讽”的她,一气之下,撕了账单。这样看来,妈妈是个很有气性,很霸气的一个女子。

        娘家专心地里干活,厨房不怎么样的她开始在婆家,在婆婆“张小姐”的教导下,烧火,做饭,下地劳动。而爸爸作为一名机砖厂的工人,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工资41.9元,除了吃饭,上交30元。如果妈妈早些说,留给妈妈的有两元。如果说的晚了,那2元爸爸就会给弟弟妹妹买东西。2元,就是她所有的钱。

        大集体,作为婆家的壮劳力,辛苦一年结算后,和婆婆要钱买衣服。东街门市部8元的的确良衣服,让只有5元钱的她闷闷的回家了。还好,婆婆问清楚,让她如了愿。那件的确良的衣服,一直穿了五六年。想象,穿上那件衣服,妈妈美美的,满足的,得意的样子。那个年代的幸福,就是如此简单!

        妈妈22岁结婚,23岁生了哥哥。后来,第二个儿子三岁因医疗事故夭折,第三个孩子是个女孩,刚出生就夭折了。我作为家里的老四,七月早产,早早被送了医院,成功的活了下来。

        在我出生后,妈妈和娘家借了150元钱,买了台那时时兴的缝纫机。为了给娘家还钱,三个月没有如数上交30元的爸妈和爷爷奶奶分家啦!

        我一岁半的时候,被送到姥姥家。爸爸妈妈在新的宅基地上建房,从次,妈妈有了自己的小家。

        一家四口,不足三亩地。爸爸继续上班,妈妈开始为了她的小家想办法。印象中,外面很黑很黑了,我一觉醒来耳边就是缝纫机的声音。妈妈总是没完没了坐在缝纫机旁,晚上做衣服,白天到隔壁的李俊镇啊,小坝镇啊卖衣服,挣点钱,贴补家用。

        再后来,她去爸爸所在的化肥厂做了一名临时工。爸爸在厂里当钳工,修理机器。妈妈呢,在出化肥的那个车间做着最累,最苦,最呛人的工作。在那个机器上套好袋子,下来一袋化肥,整袋化肥提到边上,再套袋,如此反复工作。小时候去那里,感受的就是周围那个味道,好刺鼻,好呛人,我一刻都无法忍受。而化肥就是面前的妈妈,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怎么坚持的呢?

除了工厂,地里的活也不能落下。记忆里,工厂不能请假,地里也不等人,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的白班,早上五点多就下地干活了。来不及做中午饭,就对凑着吃个馍,下午回家再做饭吃饭。

这样的生活,我从来没有听妈妈说过自己辛苦,日子难,她从不抱怨,都是默默,坚持去做。我也没有见过妈妈的无奈,无力。似乎任何时候,她都是有办法的。

        小时候,我有一条特别而且漂亮的裙子。它是用很多的布条拼成的,每个布条的颜色都不同。你能想象吗?一个妈妈为了让女儿穿上漂亮的裙子,又没有多余的钱买布料,去熟悉的裁缝铺的阿姨那收拾布条,最终做成一条漂亮的,独立无二的裙子的心意吗?

        这样的妈妈,其实也有“狠心”的时候。那年,爷爷住院,炉子上炖着绝世美味的鸡汤,炖好后,眼巴巴的看着妈妈一滴不剩的全部打包拿走,留下眼泪汪汪的我。每年的传统节日,妈妈都会带着我去姥姥家“追节”,尤其是中秋节的时候,其实就是“劳动节”。都会赶着去给姥姥家秋收。冬天的时候,就会惦记姥爷冷不冷,买棉花做棉袄给送过去。妈妈的孝顺从来没有说过,结果呢,她所做的,她的孩子都记在了心里。她拥有了孝顺的孩子!身教大于言传就是如此吧。

        上中学的时候,我有个奇怪的情况,吃汤面一小碗,吃拌面一大碗。结果呢,妈妈每回汤面的臊子炒好,先盛出来一勺。汤面做好,漏勺一捞,加上那勺臊子,我就美美的一大碗拌面下肚。妈妈对我的“纵容”我不以为意。等我有了孩子,当我对孩子吃面不喝汤无所谓,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时,我才惊觉,姥姥不加水给妈妈盛吃的,妈妈不加汤给我盛臊子,原来都是一样的啊!妈妈在她的原生家庭里学会了包容,而这样的包容也成了我的习以为常。

        妈妈是个很内敛的人,从来不会说,我想你,我爱你。做什么事也不会告诉我们。直到后来,妈妈和我说起一件小事,我才后知后觉的体会到,妈妈对我的爱,是如此深切。

        那是高中毕业,爸爸送我去郑州上学。从我走后,妈妈整宿没有睡着,疯狂的想我。这对于平时忙碌的她,睡觉很好的她就是“奇迹”。那时,为了省话费,我都是早上六点多IC卡打到大妈家,然后,大妈到我家喊妈妈接电话。因为一次大妈家没喊妈妈,妈妈一气之下,为了不错过我的电话,“砸锅卖铁”的装了那个“贵重”的电话。

        现在的妈妈,近七十了,依旧保持着她的学习力,创造力,超能力。在外面吃到好吃的食物,回家就会尝试做。她学会了,凉拌苦苦菜上面放几粒油炸花生米配色,学会了用方面片包南方的馄饨。

        这个“抠门”能干的老太太前些日子买个推子给爸爸剪头发,染头发。专门打视频让我“欣赏”她的杰作。现在她是小姨的专人理发师!

        这个知足感恩的老太太常常感叹,地里一辈子的她,老了共产党每月给她发工资啦!我猜想,不再和当工人的爸爸伸手要钱,可以平起平坐,才是她最开心的吧?

        妈妈也是很美爱美的老太太,她会去拍美美的婚纱照,出门旅游会带鲜艳的纱巾,好看的裙子,会去纹眉,会去理发店吹造型。买了新衣服,会穿给我看。和我讨论,怎么穿显瘦,怎么穿显的她高一些。有事没事给老妈打个电话,听她播报播报“新闻”,听她家长里短,听她“控诉”老爸……听到那个热爱生活的她,热气腾腾的她,就觉得心里满满的爱和温暖。我知道,即使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我还有妈,我还可以回家。而这,就是我最大的底气啊!

我的婆婆和妈妈(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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