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外号“棒师傅”。昨天去世了,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棒师傅”,棒,棒槌也,也可译为绣花枕头,可见取这个外号的人对他的调侃。
祖父的离去令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这措手不及带来了几许愧疚,或许又有一些释然地解脱。
此刻,他躺在堂屋的冰棺里,48小时之前他可能还想过的子孙辈,全部都跪在他灵前,手中或捧着蜡烛,或捏着香火,沉默地听着道士的念唱。灵堂里的烛光忽明忽灭,在白炽灯光的笼罩之下,仅剩的那点诡异的气氛瞬间也消失殆尽。
夜晚把夏日的燥热冲淡了许多,房子里的灯光打到堂前的橘子树上,在树下的泥地里落下不甚清楚的光影。华丽的纸扎房屋和棺材也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五颜六色的花圈站在墙边,黑色的字在白色的幡条上跳舞,瞧!这是个多么令人发笑的情景啊!
话说“棒师傅”生前还真是个非常不受待见的人呢!稍微有点不舒服就要去医院住几天,最夸张的一次是,一个月住了三次院不说,还在病房骂医生是庸医,最终导致医生都不愿意接收他这个病人了。
可是,就算他在这世上有多不受待见,可他在我心中一直是那个星夜背着睡着的我去看戏,被年幼的我尿湿了背上的衣服也毫不在意的祖父。记得年近不惑他从路的那头飞快地走过来背起因肠胃痛躺在路边草地上的年少的我。记得他骑自行车载着青春期的我去买心仪已久的书包,敞开着的白衬衫随风翻飞,衣角拍打我的手臂,那时的心情雀跃犹如飞翔的鸟。记得高考失利,决定去读普通院校之后,他依旧冒着酷暑去买了几斤好大好甜的水蜜桃给我吃,让我觉得他依旧以我为荣……
最让我感激他的,却是他的这个远近闻名的“棒师傅”名声。让少年的我免遭一次性猥琐。具体的我就不说了,最后我说了一句“我要告诉我嗲嗲”,那个男的就住了手,然后略带讨好地叮嘱我“不要告诉你嗲嗲”……
现在这样想来,好像关于祖父记忆一直很清晰地存在我的脑海里,一件一件,一条一条,实在是令我异常难受!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如果早点带俩宝回来过暑假,他可能还没有那么快离开。我也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或许我不是不愿意接受他的离开,只是他离开的方式不是我所接受的情况,不能接受他在没见到任何人的情况之下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我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内心的愧疚感作祟。然而,事已至此,说什么话都已来不及,做任何弥补的事都是无用,只能用此时的难受来暂时愧疚之万一。
愿祖父一路走好!望您下一世做个安康富贵的大少爷!不做“棒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