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個男人的生活上,到了某個時間點,他會體悟到,有時候還帶著相當複雜的沮喪,自己的單純需求與這個老於世故的現實社會格格不入。他想努力掙脫自己正在陷入的平庸的泥潭,但只會讓自己腹背受敵。
每當我急於想要表達對一件事情的看法時,那些並未經過深思熟慮,仔細推敲的言辭經口而出,往往適得其反,破綻百出;顯然更多的時候,沉默似乎更符合這個社會強加給你的準則,且在某種程度上,這樣的作為合乎眾人皆知並且世代遵守的倫理,避免了他人的口誅筆伐。而真正偉大的人則不會被這樣的繁文縟節所囚禁,他們獨立的人格亦不受到凡夫俗子的偏見影響,他們泰然承受常人所不能,以辛辣曲筆譏諷那些道貌岸然。而在這些永恆的主題中,性則會成為這種反抗的應許之地。
在一個推崇天人合一,道德至上的古老世界觀內,性當然是難登大雅之堂。這種輕佻的行徑被視為社會的禁忌,但這便是性的魅力之一。當我們意識到,一個女人居然會褪去稚嫩,純潔,母性這些美好的字眼,轉而開始渴望性需求,這樣的反差和焦慮使我們惶恐,尤其是在提倡“存天理,去人慾”的禮教中。即使是生活在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人,在純潔的女人和性的惡女之間,同樣也堅持二分法,只不過這樣梳理人倫的方法卻與母親的形象無關,反而與那種秉承著,但凡尊貴女性都不會與性有任何瓜葛的道德感關係較深。我們將這樣的女人稱之為惡女,我們嫌惡她們的品行和寡廉鮮恥,但事實上這種驚人的轉變卻會帶來一些人夢寐以求的快樂,男權社會的矛盾就在於,這種體系是如此的渴望女人在性上的人格分裂。正如我魯莽的猜測:每一個去看《金瓶梅》的人,先前的念頭多半是會抱著窺淫的心理,看到後面,才開始為潘金蓮和西門大官人以及所有被西門大官人肏過的人而震撼。
那個時候的社會果真是一副完美的墮落面貌,不少僧尼和道士,也在大家的預想中被寫進情色劇情中。雖然我個人真誠的相信,寺廟僧人那留有青渣且略帶如麥芒般粗糙手感的頭皮,是色情文學里不可缺少的戀物象徵,但我們都知道,作者寫這些實際上是在隱喻整個社會都已經成為信仰和理想的皮條客。而惡女則成為對精神桎梏的反抗象徵。
在中國古代的文學,不,歷史上,也記載著另外一種惡女的存在,那就是後宮。而這其中最具代表的人物,強漢有呂雉,盛唐有武照,前清則非慈禧莫屬。她們把自身邪惡的力量用在男人身上,嫉妒、復仇、野心諸如此類,得以名垂青史。中式女權主義者們應該認祖歸宗,拜這些敢於在男權至上的社會興風作浪,以至於使男人們顔面盡失最後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在史書上極盡抹黑的惡女為導師,以繼承她們的遺志。
話說回來,雖然我不太想重複老套無聊的話題,但這又要講到一種美學的標準。我記得以前我讀過一本書《情色論》,我當初購買這本書的時候,是抱著雅俗共賞的心態來閱讀,後來發現作家講了一大堆宗教,戰爭和結構主義,(在某種角度,可以看到西方學術的可貴之處,起先由雜學作基礎,發散的組織結構,把握住這種良好的大局觀,在每一章節內,令人讚歎的細節表述)但總算在之後的篇幅中總結出“禁忌的逾越”:在我們的社會中,總有某些宗教強調生殖的純粹、性的單純,在刻意的營造一種“禁忌”的氛圍,強調“禁忌”的神聖;其實反而藉由禁忌的存在,而使單純而純粹的性變得愉悅,所以當你逾越這種禁忌的時候,這種行為本身也是一種神聖的表現。
同理,我們當然可以將惡女所代表的一種物質上的墮落,看作是禁忌的逾越,然後此一主題和審美落筆成為色情文學。不知道看日本AV的朋友有沒有碰到這樣類型的片子:表面守身如玉的家庭主婦或者是肩負高貴責任義務的理想少女,不幸墜入惡魔一手編織的地獄中,但她忠貞剛烈,寧死不屈。但惡魔之所以成為惡魔,就是因為知曉人性的弱點,這更是表現在對於女性身體的結構——自然的表現——拿捏上,惡魔熟知性的不可抗拒,最終那些女人在巨大的陽物,精神的摧殘和難以抑制的性高潮中俯首稱臣,以至於污穢之物溢滿全身。這種類型AV的賣點在於,描述了純潔的女人墮落為惡女的過程。這樣的劇情設定只會更加突出女人的悲劇性,如果說有半點美學存在的話,就是一種“人們順從命運的奇特之美”,小說家兼散文家坂口安吾曾在《墮落論》中如此說。
情色是對禁忌規範的破壞。我們經常被提到的詞例如“動物性”或“獸性”,往往被與情色聯想。顯然獸性是情色的基礎,但對此一獸性基礎,人類雖感到驚恐並企圖迴避,但同時卻又加以保留。因為“獸性”往往代表著一種自然原始的狀態,當然還有野蠻,無知破壞的行為,我可以將此理解成為對於成文法規,和強制準則的反抗和暴力。正因為如此,性才可以成為反抗文學中的永恆主題,而惡女則幻化成聖母的閨蜜,共享榮耀,極盡對於社會的諷刺。
蒼井空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但這種聰明并不足以使她在複雜的中國社會和虛偽的中國人中,受到如此公然而強烈的歡迎甚至是尊敬。換言之,現今網絡情色文學的興盛也並不是空穴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