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彩彩
实习刚下班，蟹老板就给我发消息，抱怨自己刚面上一家事业单位。
我和蟹老板怎么认识的呢？在豆瓣上。
毕业在即，我计划5月中下旬去台湾环岛10天自由行，以此告别自己的学生时代。眼看着机票越来越贵却还没找到同行的人，看到别人的攻略里说可以在豆瓣上发帖子寻找驴友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我在豆瓣小组发了个小帖子。
第二天蟹老板就找到我。
经过聊天，我和蟹老板火速认定对方就是那个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驴友：出行时间吻合，都是90后女生，居然还是四川老乡。
就在我们如火如荼地讨论着往返的飞行方案怎么定、几号开始订票、打卡哪些地方、时间怎么分配等等细节问题时，蟹老板突然从我口里得知去台湾除了通行证和签注外，还要入台证。她没有。
办理入台证需要正式身份证，已工作人士还需要财力证明。
蟹老板一项都不能满足。她的身份证上个月丢了，还在补办中；财力证明要求要么提供银行卡上存期超过1个月的2.5万元存款证明，要么开具年薪12.5万元及以上的在职证明，按照蟹老板的原话：“卡起了。”
毕业两年后，她没有2.5万元存款，更没有年薪12.5万元的工作。
还好因为有发达国家的过往签证记录，她可以不提供财力证明。我以为一切可按计划正常进行，直到过了几天她给我看她的签注时，我拿出自己的通行证，发现我的签注是L签。
而办理入台证必须要G签。
我在广东，我的户口在四川，异地办理签注要等20天。按照我的原话：“哦豁。”
就这样，一场原计划15天后出发的台湾自由行，被两个二十几岁还冒冒失失的女孩子轮流出点状况后，变成了鬼知道哪天才能出发的旅行。
我无奈地看着手里的台湾通行证：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错漏百出？
可能是在聊天的过程里得到了我的更多信息，虽然不能一起出游，但蟹老板对我的防范心理明显降低，开始主动向我倾倒自己的烦恼。
成长的另一种格式，是相比熟人而言，在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面前反而更容易表露真情。
比如今天蟹老板就对我说，她身边的朋友开民宿，开咖啡馆，开美妆工作室，个个都在创业，只有她去了事业单位。工作无聊工资低，时间由不得自己，光这些就够了，还要处理一大堆人情世故。
“我还没入职，就已经感觉人生无趣了。”她说。
在职业选择上窘迫难当的，不是只有她一个。
我自认为一直是个争强好胜、事业心重的女孩子，当初一心要来一线城市读研，就是希望踏入社会后，在大都市的声色犬马中督促自己向上生长。
结果在校招里历经波折后，我签了一个地点在破旧老城区的工作，与高楼林立的新城之间隔着好几个地铁站。
我工作的地方，周围环境很养生。养生到什么程度呢？我单位的正对面就是本区的公园，后边是楼高顶多10层的、生活气息十分浓厚的居民区。
那天下午下班早，我骑着单车试着去探索离公司最近的繁华区。
很遗憾，绕了半圈，我唯一能想到的词是“乱”。除了到处分布的批发商场外，还有到处分布的不知来自世界哪些犄角旮旯的“国际友人”。我生怕哪天加班太晚一个人走在路上就被抢劫了。
但又能怎么样呢？好歹是在主城区留了下来。已经是春招了，要看清形势。我对自己说。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么样的。成长就是要不断地学会妥协。”和导师谈起工作时，他温声细语地对我讲。
而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撑过这个妥协的过程。
以为失去了进入大型股份制银行最后机会的那一次，我坐在图书馆里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害怕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年人，他们见过了人生的诸多曲折，能以豁达的胸襟看开很多世事。
年轻的我办不到。
我还是会因为前途暂时的不明朗整整痛哭一周，没有信心也没有耐心去等候云开雾散的那一天。尽管光明也许就在下一天。
二十几岁时，前途是最深入人心的动名词。
除了工作外，自己与外界对于年龄的认知偏差也使蟹老板烦躁。
她93年的，明明觉得自己才踏入社会一年多，但找工作的时候，面试官都是一脸“你都25岁了”的神情。
其实事实也没错，但她就是不爽。
我其实太理解她的感受了。我们这批“95前”，要么才毕业没两年，要么读完研刚准备踏入社会，明明觉得自己还肩不扛事，但已经被外界催促着长大了。
因为我们已经二十几岁了。
二十几岁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呢？
有天晚上熄灯后，我们宿舍非常认真地想厘清蔡徐坤、杨超越、范丞丞这些新晋红人都是从哪些选秀节目出道的，结果我们失败了——那些五花八门的选秀节目，我们连全称都说不准。
假如突然听到某个朋友要结婚了，总是习惯性地大吃一惊“这么早”，回过头来细想时，却又觉得这个年龄成家也比较正常了。
得知同龄人以方便将来买房买车为原则选择自己发展的城市，一边嘴上不屑地说这么老成持重干什么，一边又在心里偷偷参考别人的规划，生怕自己不知不觉就在人生的赛道上落了后。
但二十几岁好像什么都没有向前进。
因为比赛拿了国奖有幸和校董一起吃饭。饭桌上，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向我们谈起年轻人：
“年轻人啊，千万不能急功近利。不要去希冀所有付出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关键是要想清楚自己想走什么样的路，然后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我想他一定知道二十多岁的人生阶段对于世界到底有多少渴望，我坐在偌大圆桌的正对面专注而崇敬地望着他，觉得那一头苍苍的白发格外地耀眼。
嗨，谁还没有过一个，不怎么样的二十几岁呢？
想去的公司因为种种限制没去成，想爱的对方由于种种原因没爱上，想过的生活基于种种立场没过到。心里预习了一遍又一遍关于未来的“下一章”，眼下却有太多杂乱无章的“上节课”要温习。
二十几岁的狼狈和窘境格外地多。以为一路成长而来所遇的磕磕碰碰提供了足够多的练习，面对明明白白的现实时，才明白前二十几年积累的方法根本不足以解开人生这道题送分的第一问。
但我还是选择积极去解答它。
比不得一眼就看出答案的简单题，解开一道错综复杂的棘手难题实在是要花费巨大的力气，但与之俱来的成就感却也最真实。
最遗憾的事，莫过于几次失败的尝试后，你选择灰心丧气地放弃这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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