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发来照片,老家的映山红开花了!漫山遍野,火红如霞!一丛丛,一簇簇,在绿树掩映之下,在连绵群山之间,越发显得娇艳!
朋友也发来照片,一大把毛称尖儿、芽芽碰(老家方言),嫩得将要滴水,那迷人的色彩我甚至难以找到一个词语来形容,一大把兰草花放在朋友车前,透过照片,我都能闻到那醉人的花香。
我想家了,我是真的想家了!虽然现在生活安逸,但终究抵挡不住我对家乡的思念,对儿时居住的那个小山村的思念!
那是一个快乐、自由、回想起来梦里全是金色的地方!
那个时代家长没有这么多的要求,只要孩子吃饱穿暖不生病就行。至于上学,如果想上,父母尽力供养,如果不想上,家长也不勉强,一切自由!
农村的孩子没有什么玩具,也没有什么花花绿绿的世界可以看,怎么办?自己找寻乐趣,大自然就是村子里一大群孩子的大学堂!
春天来了,我们结伴上山,女孩子采兰草花,采映山红。别以为采映红仅仅是因为女孩子爱美,而是映山红是当时我们最爱吃的“零食”。家里的大人总怕我们上山采的东西吃了中毒,总是吓唬我们说:“映山红里面的花蕊可不能吃哈,沾上花粉的花朵也不能吃,千万要记住,不然毒死了可就完了。”而我们虽然也记着大人的话,但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映山红花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的吸引。刚开始会小心地摘下花朵,扯掉花蕊,再把花瓣抖一抖,以妨有花粉掉在上面。吃着吃着就忘记了,也不知吃了多少条花蕊, 也不知吃掉了多少颗花粉,但每个孩子都还好好地活着。但是好像也没有哪个孩子反驳家长的错误言论,第二年再吃时,家长依然这样讲,而我们刚开始依然还会仔仔细细地扯掉花蕊、抖掉花粉。
兰草花到处都是,这种小花是趴在地上生长的。大自然真是神奇,兰草花知道自己弱小,身体里发出的异香又会招致伤害,因此它常常跟野草及各种藤蔓混在一起,依靠他人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如果不是凭着香味,你很难发现它。但是一旦发现一颗,周围总会有好几颗出现。女孩子们如果发现兰草花,总会尖叫起来,然后同伴的男孩子就会主动扒开荆棘丛,冒着可能被刺伤的危险帮女孩子采摘。兰草花摘回来,放在瓶子里养着,一个星期香味都不会散呢。
而男孩子春天可是要出外挣钱的。惊蛰一过,各种毒虫就出来活动了。挖蜈蚣就是男孩子们挣钱的最好途径了。当时,一条小的蜈蚣都可以卖一毛钱,稍微肥大一点的都可以卖到两毛钱呢。我妈总是不让我哥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去,因为她跟其他家长的想法不一样,典型的自己从小没上过学,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帮她圆梦的那种。但是一到周末,我哥又总是偷偷地提前备好工具,第二天一大早就跟着稍大一点儿的孩子跑了。
听我哥讲,蜈蚣最多的地方就是坟地附近。有时找到一片坟地,可以挖到好几十条蜈蚣。天哪,到坟地周围去找,想想都可怕。但男孩子不怕,他们常常以此作为炫耀自己勇敢的资本。每次挖蜈蚣回来,我哥都会绘声绘色地甚至添油加醋地描述好久,有时甚至加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节进去,比如遇上了野兽、鬼之类的,而我和妹妹也总会信以为真。我估计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就是这样练就的。
挖到蜈蚣是运气,但能逮到蜈蚣才是真本事。那天我哥从早上出去,到晚上回来,玻璃瓶里装了七八条蜈蚣回来。那蜈蚣可真肥大,七八条在瓶子里爬上爬下,几十只脚纠缠在一起,看得人皮直发麻。我哥为了显示他的能干,从瓶子里抓一条出来,演示给我们看怎样制服这有毒的家伙:先用小锄头轻轻地按住,注意不能用力,一用力蜈蚣断了可不值钱了;然后寻找机会用手按住蜈蚣的头,注意千万不要被蜈蚣转身咬到了,蜈蚣可是有毒的,咬到了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手会肿得老高,会剧痛好几天的;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掰断蜈蚣的毒牙,注意是一个个掰的。正当他认为表演完美之时,一时疏忽大意,蜈蚣一扭头,一下子咬住了他的手。我哥哎哟一声,手一甩,跳了起来。完了,他自己被自己挖的蜈蚣咬住了,并且这条蜈蚣还是挖到时他难以制服、没有掰掉毒牙、直接装进瓶子里的那条。我飞奔到到田地里把我妈叫回来。本来做农活就累,孩子又被咬了,我妈一时气不过,又把我们兄妹两个一人打了一顿(小妹当时小,幸免)。可想而知后面几天我哥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了,但他是男孩子,痛也自己忍着。
这七八条蜈蚣还没有完事,活的是不能卖的,必须晒干才行。我哥是个财迷,手肿成个发面馍馍,还到竹林砍一根竹子,做成竹签把蜈蚣两头撑开,晒干。五六天后,蜈蚣干了,被他送到村部的代销点里卖了,得了一块六毛钱。但从那以后,我妈再也不让我哥去挖蜈蚣了。农村的男孩子,春天到了,如果不去挖蜈蚣,一定会少了很多乐趣及炫耀的资本吧。
当然,上面那些活动都是我们的自由活动,春天到了,必不可少的是帮助大人干活了。
家乡的特产就是绿茶,绿茶分得可细了,什么明前茶、雨前茶、头茶、二茶的,每个等级的茶叶都是不一样的价钱,但时间就又都集中在那几天。因此,茶树吐出嫩绿的小芽芽时,也是我们必须帮助大人上山采茶之时。茶树大可以站着采,茶树小,必须得弯着腰才能找到嫩芽,时间一长,腰酸背痛。采一两个小时还可以,时间长了,就不耐烦了。哥哥毕竟是男孩子,手笨,我总比他采得多很多,而我妈总是说,你俩比赛,看谁采得多。每次总是我哥输。奇怪的是我妈从来不叫累,难道我妈是铁打的么?
然后就是采槐花了,屋前屋后的槐树全开花了,满树槐花迎着风招展着。每到此时,我爸就会搬来梯子,砍下槐树的枝丫,而我们,就坐在这些槐花的中间,闻着淡淡的花香,采下槐花装到大篓子里。而我妈就把这些槐花放在大锅里煮熟了,这是家里养的猪好多天的粮食呢。难怪那时的猪肉好吃,猪吃的全是山里的野菜,外配上煮饭的米汤。搁现在来讲,那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呢。来年,这一头猪就是一家人的油水了。
当然,还有芽芽碰、毛称尖儿,还有我奶奶做的蒿子馍,那种味道,想起来就流口水!
此时正是春天,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