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美卿
这是我不得不写的新疆系列之一。之所以放到最后,是因为一直不敢提笔,归根结底,是所知有限,不敢亵渎。
然,转念一想,写就写吧,以后再有感想,继续写就是了。
李娟,1979年生于新疆建设兵团,后辗转于四川与新疆两地生活生活,读高中自行辍学,和外婆、母亲定居新疆,开杂货店,做小裁缝,又独自到乌鲁木齐打工。其间,开始写作,1999年发表作品。
后来,李娟到机关工作,她一边写作,一边照顾年迈的外婆。四年后,辞职,一度到江南打工,生活和写作。再深入哈萨克牧民扎克拜妈妈一家,与他们共处3个月;2010年冬天,李娟参加《人民文学》举办的非虚构写作计划,跟随哈萨克族牧民居麻一家去往乌伦古河以南120公里处的冬牧场,在地下一米深的地窝子里生活了3个多月。两次体验,分别成就散文集《羊道》三部曲和《冬牧场》。2017年,李娟整理记录母亲种植向日葵的文字,出版《遥远的向日葵地》。
之前的代表作品有《九篇雪》和《我的阿勒泰》还有《阿勒泰的角落》等。
一应作品获奖无数,得到众多大咖赞扬和推荐,在此不多赘述。
李娟的作品题材可能我们会感觉枯燥,但在她笔下却变得那么活泼而有生气。
写我家的杂货店见闻,写裁缝店的琐事,写打工时回家,写外婆,写母亲,写少数民族同胞,写饲养的小动物……细碎而不累赘,简单而不乏味。文字清新脱俗,文字的背后是对现实的坚忍,是对生活的乐观。
比如,看李娟的《我们的裁缝店》(入选2017年高考全国新课标Ⅲ卷阅读题),里面写裁缝店的生活,跟我们想象的完全不同:首先刷新区域认知,游牧地区牧民的衣服必须订做,天气恶劣我,们的店铺却温暖无比;再是生活的艰难,我们的店面既要做生意又要用来做饭和睡觉,有些牧民做一件衣服料子钱要存三个月,工钱八块钱衣服过季了也凑不齐;再是人物个性,牧民老头儿害羞,媳妇和婆婆拿鸡换裙子再轮流穿;再是对糟糕现状的奇思妙想,把烫坏的袖子改装成“马蹄袖”,赢得全村妇女的喜欢……
这些是我们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的人无从想象的,我们也难以从这些艰难的生活中读出人物那朴实而富有个性的灵魂,李娟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教我们去了解他们的生活,也从中悟出自己繁琐工作和生活的哲理:“当我再一次把一股线平稳准确地穿进一个针孔,总会在一刹那想通很多事情。 ” 这是否意味着,也许生活有很多苦难,但是我们依然能有底气,那么坚忍而心平气和地活下去?
李娟类似的文字还有很多,里面不仅仅有对现实自然而生动的描绘,更有一种对苦难超现实的坦然、乐观和深度的哲理认识。所以,李娟的文字被越来越多的各个年龄阶层的读者喜欢,也越来越多地受到高考综合测试卷出题者的青睐。
李娟的《羊道》和《冬牧场》更是我们了解哈萨克民族放牧之道和生活日常的重要资料。它不仅写出了哈萨克人恪守原始牧羊方式的艰辛,还生动刻画了老百姓们热情、纯真、勤劳的品性。
李娟跟着他们忍受转场之频繁、物资匮乏还有日常操劳的艰难,也享受与他们同吃同住、相互信任与关心的乐趣。这里面有着一种生活在现代都市里的我们难以匹敌的大气,一种自然而奔放的气度。李娟在牧民家-里,尽可能做到融入,不打扰,“蹑手蹑脚地生活于其间,不敢有所惊动,甚至不敢轻易地拍取一张照片”,为他们做家务,任劳任怨。不论是做饭还是缝补,每一样都做得优秀,受到大家的欢迎;必要时,也帮着找羊,找水,帮助解决眼前所需。当然,情急之下,还是会受到不尊重的责骂……
个中滋味,想必去体验的人才可以刻骨铭心,而我们这些希望认知却不敢想象的人,只有去细读其中,才能得知一二。这些我们看似零碎的日常,那么真切而细腻反映了哈萨克族同胞的生活,正是李娟为我们打开的一扇窗,让我们得以如此近距离的了解。
李娟,对自然是那么热爱。她曾期待“过真正与大地相关的生活”,并且为一块不曾得到的梦寐以求的宅基地去设计。她所及之处,对山,对水,对草地,对鸡、鸭、狗等牲畜,对一束野花,都有新奇而独到的描述,在她笔下,它们莫不生机勃勃,富有个性,并值得尊重。比如,家里的狗,赛虎,从小养育至今,在很多篇文章中都出现,俨然家庭重要成员。
李娟,文风是活泼也是深邃的。她在作品中多次谈到关于自然的思考。《冬牧场》中忧虑原始放牧行将终结,《遥远的向日葵地》中反思现代农业对土地资源的豪取强夺……不乏一个深入生活的作家对现实引人深思的劝诫,正是这些思考,让我们跟着李娟一起,不止于惊诧那片异域风光表面的美丽,也去回味多年前游牧民族先人们经历过的那些沧桑,还有忧虑它的未来。这让我们这些都市人,在向往那片神奇的“远方”时,也反省自身是否足够自律,才能看得到更多的美好。
李娟写自己的母亲,那么平凡却又那么光彩夺目。里面的细节与深爱,让我们深深动容。前期的作品里,写我和外婆和母亲艰苦而不乏欢乐的生活。哪怕就是养一只兔子,哪怕就是带着狗狗出门散步,一家人对小动物的爱都那么真挚,对日常生活都那么淡定而满足。母亲为生活所迫,虽性格单纯但也果敢从容,吃苦耐劳。她带着全家生活在少数民族同胞众多的村子里,勤恳劳作,后又跟随游牧民转场做小生意。吃住条件简陋,却从未沮丧忧伤。后来生活安定下来,又为年纪渐增,没有实现年轻时作为农场技术员的才干而失落,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卖掉新建的房子,去戈壁滩上种植向日葵。
李娟写母亲的执着和顽强的生存能力:《遥远的向日葵地》中,因为鹅喉羚对葵花地的破坏,母亲坚持四次播种;母亲为种地大张旗鼓地搬家,开始时一切家当和人暴露于戈壁滩上,吃住水全无,六天工夫,一切安排妥当,人、牲畜、播种……甚至第七天,母亲会在劳作之余,为我采一束野花,“这场春天里的全部”。母亲到哪里,哪里就会迅速有家的味道,有爱我的温馨片断。
她热情歌颂空旷的田间地头的母亲:“她是最强大的一株植物,铁锨是最贵重的权杖。她脚踩雨靴,无所不至。像女王般自由、光荣,权势鼎盛。”……
虽然母亲对李娟有些“文学想象”的生活选择不理解,相处中也多有不和谐,但相互尊重与爱从未缺失。
我想,李娟富有生活的勇气和智慧,多是从这位神奇的母亲身上习得的吧,母亲的经历和个性给李娟带来了无穷的写作题材。从李娟的诸多文字中,我们不仅仅能读出一位极富个性的母亲形象,更能引导我们对自己的人生有更多反思。
在我看来,李娟,是一员活出自我的闯将。年幼时,极爱读文字;读高中时,因当时的学习状态和理想背道而驰,而自作主张辍学;甘愿与妈妈一起开店,做裁缝,打工,却开始写文字并发表;到机关工作,终于凑齐五千块钱辞职;因为写作需要灵感,又孤胆决绝,两次深入原始牧场,与哈萨克牧民一起生活。
在出版《遥远的向日葵地》时,她说,终于等到出书不用再附上名人推荐的那些文字了。
在世俗的我们不情不愿地挤着高考独木桥,过着都市里的流水线一般的人生时,她却在我们的视线所及之外,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在陌生的语境中,活出了我们也想却难以做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