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苏丝落:
有没有人告诉你我的出处,他应该不知道,或是无从谈起,那样最好!
至于你苏丝落,你真该多笑一笑。我还记得那个慵懒的午后,窗前有刺眼的白光,你始终一副恬静的神色坐在那里。暖风过境,但对于你还是凉意微渗。你从来不表现自己的忧郁,就像忘记了,你说那对于看见的人是一种无形的伤害。但我知道,等到婆娑的树影爬上发梢,在你的脸颊跳起精灵的舞蹈,于是微颤的睫毛覆上阴影,也随之一闪而过。
街巷间热闹的吆喝,小木匠又被师傅狠狠教训了,沿街叫卖的老头儿被一条来路不明的狗衔走了扎糖葫芦的稻草棒子……所有听来的这些,都能使你发自真心地笑出声,那是看了就会让人言之凿凿地确信,一定有人在守护这种笑容。
从青天白日到落幕黄昏,你的眼睑一直闭阖着,你在寻找梦境里的现实吗?但我知道,你只是无梦地醒着。
“总有一天,我要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木匠翻越了丛林,脚下沾着来时的落叶和新鲜的泥土,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就像个幼稚的孩子。
他泛泛地讲述他的故事,多是繁琐的小事,也有某些情节过分的曲折离奇。比如他曾是一名勇敢的水手,去过海洋的尽头。那是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他们被巨鲨吞没了船只,只有他爬上了他所见过的最大的荷叶逃出生天。
海上不生荷叶,仅通过这一点就知道他在扯谎。我凶狠地瞪视他,天色已晚,丛林的黑夜险象环生,该离开了。
他不着恼,相反蹑手蹑脚地后退几步,怕是惊扰了林间的幽梦,神秘地从那棵不知名的大树下抱起一只大盒子。
“烟花!”
这是你脱口而出的词语,那于我而言平淡无奇没有色彩的物件竟使你的眼睛有了神采,我默默地记下了。
傍晚的天空缀满花树,比白天还要耀眼,这片宁静里的喧嚣,我知道你有多向往,却无法隔着玻璃触碰。
你把亲手叠的带篷小纸船送给他,他承诺会给它竖起桅杆,并挂上鲜亮的白帆。等到作为信物送到你手上,便昭示着扬帆远航。
我知道纸船的一角有你的觉悟,娟秀的笔迹游弋在生命之外:
我从来都没有朋友,我从来都没有出口。
我对一切都不抱希望,无论是异性还是生活。
我尽量使自己的眼睛死掉,并忽略掉所有人。
我一直在有意识地活着,尽心竭力,循规蹈矩。
我没有为谁活着,这是真的。为自己?为旁人?我已褪去虚伪的表皮。
你干净地不生半点留恋在世间,你说忧郁的人就像无常在背后拼命追赶,不抱希望才会不留遗憾,只消一个契机,便是腐朽的理由。
“我会化作丛林的养分,陪在你身边!”你摸了摸我的头,又转身去作画了,你的自画像快要完成,烧掉的日子即将来临。
这是你无法逃脱的丛林,因为你无法画下这座透明的城堡,所有的线条尽显多余,无数的手稿被你烧掉,城堡纹丝不动,你已经绝望了,于是开始画自己,你说这会是一项用心的工作。
我开始期盼小木匠的到来,并日夜到丛林的边缘寻找他的气味和足迹,终于在一个依稀辨清人形的暗夜,我看到他了,看到他被凶恶的野猪突袭,锋利的獠牙划破身体。
我发疯了,因为他可能是你唯一的希望,我们经历了一场恶战。
生好火,他吃力地靠在树下,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痴笑着把玩带来的小纸船,船体用贝壳精心地装饰。
“我带来了那里的海水,好甜的!你该尝一尝!”他豪爽地灌水入喉,水流顺颌而下打湿了船篷,纸船竟渐渐地发光透明。
当我们把纸船铺平展开,它已结满一层薄冰,上面你的笔迹清晰可闻,像一座晶莹的墓碑。
原来这才是城堡的归宿,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请让我充当最后一次信使,他摆摆手不在意地睡着了。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我疲于奔命穿行于黑暗的丛林,黑色的血随伤口蔓延,形成森林的轨迹,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我看到了月光下的玻璃城堡,皎洁纯净,如果不是作为囚笼的话真像一个美丽的幻觉!今夜的你套了一条棉质长裙,端坐在书台前发呆,光洁的小脚丫前有稀疏的萤火。
当我醒来时城堡消失了,我知道你消除了心中的障碍,你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离开了。唔?你为什么还在作画,你单薄的身体经不起风寒的。把小木匠画进画里?这样野兽就不会来啃啮他的身体。落难的小魔女,赶在天黑之前离开吧!去寻找那片甘甜的海域,你要孤身一人上路了!
要我一起?不!我不会走的!城堡是你的禁锢,但却是我的庇护所。虽然现在没有了,但能激起我生存的意志。你知道,丛林法则适合我!
我知道你爱吃甜食,所以把库存的冰糖葫芦都带走,那是我在月黑风高夜衔了来,我可不是那只傻狗,光天化日遭人追杀!
你要试着练爱,爱自己,爱别人。不要再滥用魔法了,探知别人的心思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要再让花花草草表演倒立了,你会被当做怪物抓走的。不要使用飞行术,多走走看看多停留,你已经够瘦了,近来总是在扶白裙子的肩带。
还有不要不快乐,一生的航行难免孤单,苦涩是暂时的。在外面你会看到时间的流逝,不要怕!人人都要经历的。你会想一些事,做奇奇怪怪的梦,难免情绪失控。
你要记住你很美,譬如你去集市买来活的海鲜,放置鱼缸的一侧与它们对视,尤其是你那双打捞了岁月的明眸,鱼虾螃蟹会心甘情愿跳下水,会有人不计代价地来爱你!
长夜漫漫,注意脚下!
来自萌主在上,皆为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