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人如其名,天生有些迟钝。
可是这一点也算是上天赏给她的缘分,可以让她心思一直单纯。
今年冬天小呆从祖国的北方搬去了南方。出发时一众小伙伴塞了满满一车。到了地点之后,大家迅速溶解在冬天的雾气里,剩下小呆扶着车门,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不过靠着爸妈智商的带领,小呆还是顺利的在学校报了到。
学校是寄宿制的,小呆早就知道。但真正到了和爸妈分别的时候,小呆还是大哭了一场,撕心裂肺,弄得妈妈手足无措。最终是爸爸不断的鼓励和劝说让小呆平静了下来。
老师看着小呆一脸迷茫的样子,决定让自己班里最活跃的孩子待着小呆逛一逛校园,熟悉一下新学校。
“你好小呆,我是小跳,跳是英俊潇洒智勇双全的跳。”
小跳的普通话并不很好,带着跟北方不一样的语调起伏。
小呆有点尴尬,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完全理解刚刚小跳的自我介绍,感觉就像自己第一次听英语听力:“Hello,my name is Xiao Dai.#&%@$”
小跳得意的欣赏了一下小呆的表情,仿佛收到了来自全世界对自己的鲜花和掌声。然后热情起来,拉着小呆去宿舍和操场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食堂。
“小呆你掐不掐晚饭?(吃不吃)”
小呆皱着眉仔细的揣摩这句话的意思但无法理解,唯一的线索是小跳的语气中浓浓的疲倦。当然小跳的语调是放松了下来,因为进了食堂就可以稍稍坐一会儿了。
小呆觉得小跳大概是在告别,而自己一路上猜测小跳在说什么也已经很累了,于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标准普通话:“那么我就先回宿舍了。”
小跳目瞪口呆。心里觉得这个新来的同学真是难搞,自己无比跳脱的思维都追不上她一骑绝尘突如其来的结束语。
这一天小呆没有打算吃晚饭。她发现这个城市里大家都说方言,并且不怎么能听得懂普通话。去食堂就要开口讲话,而自己实在是尴尬的张不了口。
现在小呆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寝室了。自己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上课,所以寝室里空无一人。抚摸着自己从北方带来的衣物,小呆从这份熟悉感中贪婪的寻找着过去的平静。
外面起雾了。小呆摊开被子,钻进去默默地哭湿了枕头。异乡这两个字沉重的压在心上无法移开。而异乡加上寄宿,就是不停的流泪。
因为小呆与生俱来的迟钝,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强烈的孤独和恐惧感,而是把这些感觉归咎于想爸妈了。
所以在她身上的疲倦阵阵袭来的时候,她自然地停止了哭泣,沉沉地睡去。
随后几天,小呆仍然遵从师训,紧跟小跳的脚步。而经过昨天的事件,小跳对这个神秘的同学有了莫名的敬畏感,全程以招待国际贵宾的规格和严谨为小呆同学服务。
小呆在学校里走迷路了,小跳跨过大半个校园终于及时的在上课前把小呆给捞了回来。
小呆吃不惯南方的米饭,小跳自告奋勇地去找老师,从教室窗口给小呆弄来一碗面。
小呆听不懂老师的口音——这个小跳就帮不了忙了。但他上课的时候会不自主的看向小呆,看到她忽闪着睫毛,静静地自己看书。
有了小跳的陪同,小呆才能自如的活动。她只要跟着小跳,小跳做什么她做什么,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出错。
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什么都不知道的尴尬症被小跳治好了。
周末回到自己在南方的新家,小呆特别开心地跟爸妈聊天。积攒了一周的话滔滔不绝地占据了整个周六的下午。
爸妈对视一眼,十分欣慰。和小呆一起来的小伙伴,鲜有在新学校中撑过一周的。他们几乎都没有办法度过最初的适应期,就已经到了自身的极限。没想到小呆却完美的适应了下来。
小呆的语言天赋似乎也在小跳的帮助下充分的发挥了出来,她渐渐学会了这种像唱歌一样的语调,和同学的互动也多了起来。
更加没有让人想到的是,一个学期结束之后,小呆就完全和一个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多年的孩子表现得差不多熟练了。老师们都很惊喜,小呆的朋友也一日日的多了起来。
小跳就在那个时候淡出了小呆的视线,小呆已经记不得那时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小跳有一段时间胳膊受伤回家修养了,后来呢?小跳好似是休学了还是转校了,小呆也吃不准。
很多年过去了,小呆在校庆上重新见到了小跳。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正在笑着听旁边的人说些什么。
当初跳脱的男生变成了王子一般的人物,这就是时间的魅力。
不管怎样,自己要谢谢当初小跳的帮助。
于是小呆笑着跟小跳打了个招呼。小跳似乎没有认出小呆,小呆提示他,我是那个北方的转学生。小跳想了一会儿,说到:“哦,是啊,那会儿老师还让我带你参观校园了呢。”
两个人默契的一笑后,小跳却没了下文。
尴尬一阵后,小呆忽然想到了什么,失神的走开了。“哎,她当初就是这样,喜欢忽然走掉。”小跳笑着跟周围的同学解释道。
而小呆走到会场边上,闭眼,抿嘴。
往事一件件清晰的浮上了脑海。
小跳从第一次与她逛了校园之后,就没什么交集了。偶尔有一回自己迷路的时候,见到了逃课的小跳,两人尴尬的回到教室。还有一次小跳帮老师给自己送过面。
当时的自己,不怎么说话,总是默默流泪。偶尔会撞上小跳好奇的目光,自己会慌乱的低下头掩饰过去。
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照着别人做的做。小跳作为班上最跳脱的人,经常会成为自己模仿的对象。
原来,原来是这样。
小呆忍不住心中一空。当时是怎样的孤独,让自己的记忆修改了事实的模样?
整个校庆,小呆都在失神。直到最后一个校庆节目开始。
熟悉的前奏,那是校歌的旋律。小呆心里的感受莫名的平复了下来。
人群中,小呆发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那是她当时最好的朋友圆圆。
圆圆也发现了小呆。她向小呆走来,激动的抱住了小呆说:“啊!这么多年了,还能见到你,真开心啊。待会儿一起聊聊吧?”
小呆闭上眼睛,努力的点了点头。
写在最后:
我本来想写的是有的时候,我们在艰难的环境中只剩下了自己可以作为依靠。但千万不要因为感到孤独而放弃,因为一切都会过去。在艰难之后,是真真切切的幸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在意小呆的过去。我很幸运,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遇到的小跳是一个一直陪着我可以做一辈子好友的小跳。我的朋友则没有那么幸运,现在想来心里仍然十分难受。也许是愧疚,后悔,当初作为一个可以让她倾诉的人,没有给她那样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