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城的堵车你真的很难想象,坐拥在滨河旁的它是一个没有慢生活的城市。也许你会在L城的某个角落和朋友在咖啡馆叫上一杯卡布奇诺,翻着一本小诗集,听着侃侃顿挫的民谣,偷的一回悠闲,然后和闺蜜来一张自拍,发发朋友圈之类的,甚是悠闲。可是L城的生活节奏绝不会拖泥带水,它总是像一颗奔雷,永远在奔跑,永远在爆炸。L城的节奏仿佛挨着时间的,它是时间雇佣的车夫,只做一件事:用马鞭鞭笞马,让它能跟上时间的节奏,嘴里永远的重复着“驾”,任尘土飞扬,任前路漫漫。
偏偏L城的交通很不如人意,道路也会使诈。L城幅员并不辽阔,东西狭长,顺着滨河分布在两侧。公交车是道路上的主宰,这个笨重的家伙,招人喜欢也招人烦,尤其是那发动机发动的声音配合着尾部浓浓的黑烟,像一条长长的辫子,随风摆动。况且私下作祟的不仅仅的车辆,还有那颠簸的道路和红绿灯。当车开动,没走几步,就被眼前的红绿灯逮个正着,他很狡黠,就瞅着那个当,红灯一亮,让你无可奈何,然后静静看着后面的路面簇拥成一片。或者,一夜之间,一条来捣乱的新路出现在十字路口,它把那里扩充成五岔路口,车辆开来全怔住了。使劲往一起凑,像一群蚂蚁狩猎一个庞然大物一样的场面。
某个凌晨,你,一个乡下人,走在L城的街头转悠,吃早点,吃牛大。很多的人影随着灯红酒绿的渲染,一帧一帧的飘过。你会不会恍惚这个场景,像一副浓雾里的空城,神秘,渗人,加点冷凉稀薄的空气将天空和周围团团围住。然后你会遇见一群人,你便会欣喜。他们的头发翘起,左右衣襟一片高一片低,皮带的尾巴很俏皮的跑到前面,从胯骨边上戳出来,再往下看,一些鞋带散开,染着水渍,沾着尘土,裤管参差不齐,卷起的像隆起的山丘,也横生了沟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倦意,疲惫不堪,堆满了油渍,汗渍,在褶皱处堆积。然后混合着香水味,韭菜味,鸡蛋味,像一锅大杂烩,在车厢里发酵,升华。
这个笨重的家伙如期把人们送往各自的目的地,尽管人们都厌恶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像个老太婆,喋喋不休的唠叨,唠叨,其实大清早的车真不好做,你睡眼惺忪的靠着椅子准备眯一会,但是这个大家伙却处处使诈,猝不及防的一个刹车,或是下车车门打开的身心,足以让你从美妙的睡梦拍马感到这个仓促的现实,保不齐脖子都会抽筋。你就是这么会讨厌它,可你拿它没办法,你只能把头转向窗外,或是戴上耳机,却不能睡觉了。
可痛苦的不是坐公交车,而是赶公交车。你像往常一样在路口等车,旁边站着一群没有生机的人们,一脸春困秋乏的姿态,突然,两道光柱刺破半明半暗的空气,像一把利剑,冲破黑暗,飞过来,向这里来,人群顿时像发现猎物的蚁群,骚动起来,无数个黑点在车门口撺掇,怂恿,酝酿,爆发。他们已绝不迟到的决心带着累赘躯壳向光柱狂奔。他们歪着头,侧着肩膀,伸长了手,磕磕绊绊的飞奔,撞过彼此,向那心爱的车门赶去,然后人群像一块橡皮,塞住瓶口一样,人们争着喊着,骂着挤着往瓶口塞,往日那些绅士,淑女,安静的形象全然不顾了,像义无反顾的拼命一样,为了不迟到,他们就这样簇拥着,追赶着。
然后你像一片纸,被裹挟着上了车,然后在那个一丁点的缝隙里,你被填充进去了,人们一脸茫然困倦的脸上落满了尘埃。地上的人们使劲的拍打着窗户,挣足了力气去挤上车,然后世愤嫉俗的望着那些占用他们车位的人,嘴里还不忘喋喋不休的抱怨。你在车中间扶着杆,然后从车头挤过来一个背包乘客,包引起了车厢内的视线。背包大敞着口,像草原上被猎人杀死,之后被狼狗和秃鹫扫荡过的小动物,完全翻开了它的破肚皮。强烈的可怜感来袭你觉得在这个超现实的社会里,人和包类似,都死无葬生之地。你避开那个受命运多舛的背包过来的路径,然后人们前胸贴后背,绕过那个不速之客,留下了周围人的一股脸色和空气停滞的味道,静静涤荡,冷却,凝固成了一片尘埃,随车厢晃动。
公交车走一段,然后一个急刹车,然后到一站,开门关门,一路上就这样和谐的演奏着。像一首曲子,高亢,低沉,停顿,急促。它稳稳的朝时间走,又在一个岔口中了计,被红灯着实捉弄了一把,也受了些许嘲讽。一路上,天慢慢放晴了,云散了。离你最近的那张脸,晒到了阳光,她睡着了,所有肆意的光芒撒到她的肩上,手上,红色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在那一米阳光里配合的很协调,很美。
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声音,终点站到了,你可能有那么些许不舍的,是时候该下站了,然后奔赴另一站,然后你就看见所有的乘客像倾巢而出的蚂蚁,奔向不同的地点,写字楼,商场,车站,或是下一辆车。然后所有以你为圆心的人群散开了,车厢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音,你也下站了,可回头,你却遗憾都没看清司机大叔长什么样?
你也跑着头也不回的向下一个目的地赶去,然后一声祝福追赶在你们后面:
千万别迟到啊!祝你赶得上自己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