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百年孤独》
周末随家人一同出游,正巧路过我上小学时的住处,便趁着家长忙于应酬悄悄脱身,打算探访一下这搬离多年的故居。为我开门的是如今的房主,一位和蔼的老爷子。因为没有经过老伴的同意,委婉地拒绝了我登门拜访的要求。我虽然没有进门,但从门口望向阳台的小花园,可以看见我小学时无比珍爱的盆栽已经被养死了。
回家的路上,我伤心了许久,不是哭盆栽,而是哭自己。
有句话说“有一些人总是活在回忆里”,这句话于我而言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实在是一个念旧的人。我现在用的文具盒是我五年级时购入的,如今不仅样式跟不上潮流,就连使用感也随着岁月的侵蚀下降不少,我却因为这是使用多年的旧物而舍不得换。还在是学步小儿时画的第一幅能入眼的画、小学时班里同学的轮流日记、初中时与同学上课传的小纸条,都被我完好无损地保存到了现在。
我心下明白,自己并不是对这些物件儿视若珍宝,而是怀念它们所代表的那段时光。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可是面对未知的、可能棘荆密布的未来,过去总是更能给人安全感和归属感。怪道说人们回忆起小时候,总是以美好的记忆居多。我便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无法如别人一般坦然地面对花开花落,总要和过去藕断坦莲,被送人的宠物狗、毕业后分道扬镳各奔东西的老同学、搬离的故居——这些离我去的人和物,总要令我花上漫长的时光才得以释然。有时在写作业,写着写着,会突然想到,我再也回不去刚才写下一个“解”字的瞬间了,于是又无端端伤感起来。我一边厌恶着这种拖泥带水的性格,一边又对这种念旧情结无可奈何。
过去像是间温房,我留恋着被窝里的温暖,要我勇敢地直面未来,就如同一丝不挂地面对疾风骤雨般令人胆颤生畏。每个人都被时间抽打着向前,无可选择地走在断崖上,往前走一步,退路就崩塌一步,只能前进,无路可逃。
念旧,说到底也算是人心弱的一种表现,留恋着那已然握于掌中的时光,害怕走在断崖上的举步维艰,于是躲进过去的怀抱里,企图掉头原路返回,只是身后却是空无一物,只能鼓起勇气面对前方的万丈深渊,斩断对于过去的依恋,了无牵挂地迈步前进。
处于贫困之中会怀念先前的荣华富贵,学习成绩下降,会怀念以前名列前茅的风光无限,一个人在外打拼时,会怀念家中的轻松温暖。是啊,过去纵然令人觉得安全舒适,但逝者如斯夫,人类就是局限到连一秒钟都不能令时光倒流的地步,既然往事不可追,认真经营未来想必才是不落入万丈深渊的可取之策。
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旦沉溺其中,就如同吞下了迷药,又如同双眼被蒙上帕子,看不见当下,也无心探索未来。我们是襁褓中的婴孩,没有勇气面对眼前的大风大浪,然而生活对于每个灵魂都是酷刑,逼迫着我们在创伤中成长,它又是一个暴君,口中高喊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适应生活,适应千变万化的未来,挣脱回忆的温床,才不会在睡梦中死去。
唉!看着那枯死的盆,仿佛就连它也在警醒我:天行有常。没有什么能阻挡时间向前狂奔,我们也只能狠下心将心灵上的懦弱一刀割去,忍耐着不要回头。
能不能心如止水地面对春去秋来,看着一棵树从青翠到枯萎。谁也不能在时间的洪流中逆行,所谓往事如烟,其实真是连烟也不剩啊!
我试着不再去想那盆不知是不是被老爷爷养死的花
潮涨潮退,春去秋来。
花开花落自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