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禾间水木
这里有一坡一坡的草,这里有一天一天的云,这里曾经房屋满满,炊烟袅袅,庭院深深,人声沸沸。这里曾有张二狗王黑眼李五毛赵丑小花女子过日子的家长里短和他们喜欢的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也曾有他们扛锄头挎草䒰割麦田赶牲口喂鸡鸭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身影 .......
两个不同名的小村庄像连体婴儿紧挨在一起,但小村庄的人们却有着鲜明的归属感,你是你的,我是我的,从不含糊。只是在两个小村庄连接的地方有了一种共同的寄托,一个属于精神世界的心思,关乎安康,关乎生死。这里曾经建有一个"大戏园",戏园的对面是一座小小的土庙,庙里大约供奉着各路神仙,寄托着村民们关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期盼以及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今,戏园只残留着一段一段夯土而筑的外墙,迎风而歌,沐雨而泣。戏台没有了痕迹,戏台上粉墨登场的角儿也没有了踪影,小土庙还在,祈福的心灵也还在,只是神仙们不知还在不在?
还有野草在生长,还有牧羊人在放牧,还有飞鸟掠过小水塘,也还有小昆虫在戏水......转动的大风车目睹了这一山一水,一草一秋,这是我眼中的草塘秋色,纯美,自然,似乎也不逊色于大先生笔下的荷塘月色!
场面的记忆是有味道的。耕地、播种、锄草、收割、拉运、堆垛、铺场、碾压、挑草,扬场,装粮、入仓……这不是一个想有就能有的画面,也不是一个想丢就会丢的影像。
这是祖父老屋东侧的一间凉房,房的一侧是一面墙,墙的另一侧是祖母的菜园,菜园里有一口水井,围墙边有一棵大树,每每夏秋季节,这里总会青菜瓜豆,绿意盎然。凉房屋檐处连接屋顶与地面的一段墙曾是我飞檐走壁的地方,父亲的新屋与新院建在祖父的屋后,并不远,只是地势较高些,记忆中我从不绕行祖父的院门,一抬脚便跳上了菜园的北墙,一翻身便跃上了凉房的屋顶,一溜烟便下了墙,进了院,回了屋,如走平地!
祖父的老屋,曾做过三叔的喜房。是曾祖父一辈走西口而来夯土而筑的屋,安稳漂泊的家,几经修缮,算来也过了百年,如今已被官家平整为一方土地,尘封了父辈们那些含辛茹苦的日子和关于苦尽甘来的期盼。
依土而立的石板,还站在被拆了屋子的院门处,遥想每日启门而去,闭门而歇的主人,清风穿行于风孔,携一根带锈的铁丝,守护一段逝去的岁月。
老屋被拆后,老碾房的碾子还静静地躺着,无人动过。总记着祖父过年时写对联时一定要张贴关于青龙白虎的,他说左青龙右白虎,东西方之神不能乱了方位,老碾房的位置该是青龙星!有些东西我们该是舍弃的,有些东西我们是该敬畏的!
有一种泥块叫土坯,有一种木格叫窗棂,有一种贴纸叫窗花,有一种逝去叫归尘……这是我出生的小土屋,阅尽沧桑,写满温情,烙印般地溶在一生的记忆里。
这里曾经有交五角钱学费就可以上的小学堂,也是小庄村的最高学府,我在这里上了四年学,来过两个教书匠,是小伙子,模样不帅,性情倒算温和,模糊了他们教书的细节,只记得他们喜欢上了邻村俊俏的潘家姑娘,终未如愿。后来,小学堂没有了,后来,我去了小公社,去了小县城......后来,我也当了几年教书匠,再后来,我把自己移栽在一个叫城市的地方!
这里的落日轻轻缓缓,安安静静,宛若油画!
这里的冬天格外寒冷。大雪纷飞,严寒刺骨,一个孩子,一条小狗,一棵大树,植根于土地,便是一幅不需雕琢的画作。
这是一只寂寞的猪,这是一只孤单的狗,他们成了朋友,每每清晨午后,他们也会嬉戏的酣畅淋漓,开怀大叫......我曾为他们拍下一段玩耍的视频,有时打开看看,也颇有些看头。
灯光下照几个鸡蛋,寻找几个生命的胚盘,放在一个想当妈妈的母鸡身下,它耐心地坐在一个窝窝里,等待鸡宝宝的出世。小时候,很喜欢看小鸡啄破蛋壳出生的场景,也很喜欢鸡妈妈率军出游的欢快景象。看着这两只鸡,亲切的感觉,清晰的画面一涌而至,溢满了脑海心田!
这里曾经盛开着大片的蓝色的马莲花,这个地方我们叫做"马莲圪坝",蓝莲的清香莹绕了我的整个童年与少年......它就在祖父的院门前,成为我生命中蓝色的记忆,多年后,当我重新站在老屋前,却再也闻不到它们淡雅的清香,看不到他们怒放的姿容……它们以最美丽的花容绽放在我的童年里,以最忧伤的逝去埋藏在我的心灵中。
这里有长着大片油菜的庄稼地,我们叫它菜籽地,盛夏时节花容绽放。曾经穿行在油菜地,撇断脆嫩的黄苋杆吃上几口,有时清甜可口,有时辛辣却直冲鼻窍,那时从没以为它长着长着会成为风景,而当油菜花成为风景画的时候,我的父辈仍然站在画中央。
这里是我生长的小村庄,是我精神世界里的带着厚重泥土气息的"梁庄"。
(丙申年摄于我生长的小村)
...........................................................................
禾木語:靈魂里有根,生命就不會輕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