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曾与我说过,她在家中排行第四,且又是妹妹,虽是生活在不太康裕的年代,但自幼也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受尽哥哥们的宠爱,从来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我每每瞧见她在厨房娴熟地做菜,闲时把家务打理得条理有序时,我才惊觉岁月如刀,刀刀狠烈,它把一个不谙世事不知情理的少女打磨成一个刚强柔韧所向披靡的母亲。
偶然收拾小时候的照片,看到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母亲似乎格外喜欢旅游,很多的照片都是山川美景,各地风情,可最让我吃惊的唯独是那张,照片上的她高长瘦弱,靠在树旁,微微笑意对着镜头,那一刻,我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柔软香甜,可我从来没瞧见过母亲这般的笑容。
自从嫁予我父亲,她亦不再是少女了。自从顺利诞下我,她便是一个母亲了。
依稀记得弟弟出生之时,我跟父亲去医院探望母亲,产房里柔和的语调,我这辈子都记得,她伸出手对我说,“这是你弟弟,你要好好保护他。”那一年,我五岁,她三十三岁。
我约莫觉得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太过模糊,因此记得的大多是弟弟出生以后的事情。我问过外婆以前母亲的性格是怎样的,无非就是恬静少话,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可我这些年瞧着,并不是好吗,每每想到这,我不禁心疼母亲,可却未曾有这能力去改变。
记忆中的她,会为了几毛钱在菜市场跟人讨价还价,会大声说教吵架,会跟邻居聊聊八卦,会为了让年幼的弟弟在车上坐得舒坦而挤车,会把生活起居打理照料好,会为了省下钱给我跟弟弟买舒适好看的衣服选择少去旅游,不往远处走。会逐渐拥有小市民的习性,会迂腐,会落后,会无理,会谩骂,但她不漂亮,衣着不华丽,举止不优雅,言语不平和,但我只知道一点,这个人,是生我育我之母亲,不是他人,我要一辈子保护她、爱护她。
我跟她其实拥有一颗希望远行旅游的心,不想一辈子只局促于这一屋一瓦,人们常说,男儿志在四方,可好姑娘也想走四方,也想览尽这世间的美景山川,也想吃遍这世间的珍馐佳肴,披星戴月而归啊。奈何,终不如她所愿。
可我仍旧希望他日我能有能力去补偿了却母亲这念想,了却她还是一个少女时的念想。
他日我也不再是一个少女,也会是一个母亲,而我希望,我可以像她一般,成为一个好母亲。
成长从来就不是一场温柔的修行,不是把你的尖刺锐利的棱角磨平,而是让它更锋芒毕露,让它足以张开它的羽翼形成一种保护,对自己,对重要的人,从而对这个世间更加宽宥与平和。
说来我写作此文,实是突然,因为我很容易陷入回忆,关于好的坏的我都会记住,因为我觉得属于自己的回忆是个很珍贵的东西,它是一段过往,一段故事,如果你不去珍惜它,它就会被你丢掉废弃,我不想留住没有回忆的一生,我想要鲜活的记忆,不想像金鱼一样,只有七秒钟的记忆。而记忆老是断断续续,而我却想要留住它。
所以,仅已此文,赠予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