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经理已是三十五六岁的大龄青年了还是孑然一身,关于她的议论很多。“舍不得抛弃高薪工作。”“找不到合适男人。”“眼界高呗!”当然这些都是厂里那些爱爵舌根爱管闲事的小职员的闲言碎语。
覃经理面容姣好,臀圆肥腰,丰盈大气,举手投足褪去了年轻人的生涩和单纯,多了一份成熟的丰韵。
“覃经理和总厂厂长有一腿,关系密切着哩!”说这话的人是包装部员工亚雄,带着鄙视的语气。在亚雄阴暗的心里角落,凡是爬上高职位的女人都是靠肉体换来的。亚雄也有三十岁,匀称身子,短头发,圆脸庞,眉眼吊梢。亚雄就像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当着覃经理的面,幽暗脸媚笑甜得喝了蜂蜜。“莲姐。”叫声温柔得如天上白云轻飘,清脆得如黄鹂唱歌。极尽阿容奉承,讨好姿态。
覃经理在这间百十来人的手袋厂,位高极重,手握着每一位员工的生杀大权,要炒掉一位普通员工,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容易。亚雄清高孤傲言语粗糙也不敢当着覃经理面前放肆。
亚雄晴雨表挂脸上,对你好时,脸荡春风,不想睬你的时候,脸罩乌云,弄得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里得罪她惹她不高兴。她还喜欢搬弄是非,挖空心思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当作新闻传播,并且以此为乐,可当你真正了解她,她并不快乐。
亚雄正和丈夫闹离婚,独自出来打工,婚姻濒临死亡。在她冷漠的世界里,没有关爱,没有温暖,情感得不到满足,郁闷的心情无处发泄。她仇恨一切生活好的人,她人生不如意,别人也别想好过。她以伤害别人为乐,对她来说无需讨好的人都是敌人。
亚雄喜欢在包装部员工中拉帮结派,兴风作浪,既害了别人又害了她自己。亚雄太把自己当根葱,平日里也不把生产主管一个江西男人放在眼里,有多次顶心顶肺的和主管吵架,主管要炒她,她又厚着脸皮不肯离厂。也性格乖戾得无法无天,她非常厌恶包装组长,这个四川男人外表憨厚内心强悍。亚雄骂组长窝囊废、怂货,撺掇我们几个女工捉弄包装组长,就在包装部赶出货哪天,我们几个头脑单纯的员工跟随亚雄旷工半天,大摇大摆到离厂不远的草坪上聊天侃大山。我刚进厂没几天,不知道人心险恶,真以为亚雄有通天本事会保证我们无事,亚雄也信誓旦旦的一再向我们保证无事。结果我们每个人触犯厂规被扣罚60元钱,这笔小数目等于我两天工资。对于生活困窘的我来说那是一份沉甸甸的钱。发工资哪天,我哭了,心里对亚雄充满怨恨。我暗骂自己蠢笨,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亚雄被扣了钱更加恼羞成怒,寻找机会报复包装组长。
包装部设立优秀员工奖,奖励勤恳工作的员工,第一个月优秀员工名单落在一个叫金燕的四川女人身上。“包装部组长和金燕有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不堪入耳的流言又从亚雄口里唾沫星子一样喷射出来。员工金燕每天提早上班,推迟落班,不磨洋工不愉懒,她得到优秀员工奖凭实干精神。亚雄龌龊的灵魂容不下好人存在。金燕姑娘清白的人品遭到恶意攻击,气得身心俱碎,脸色灰白,自恃斗不过亚雄毒舌,无可奈何伤心离厂。
人活在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包装部有一位叫春妮的女工,她的伤心往事惊心动魄。春妮杨柳细腰,男人一双大手抚摸春妮细理肌肤的时候一定会血脉喷张,可惜了春妮的嘴巴,两唇外翘翻卷,和猪八戒有得媲美。春妮刚出来打工的时候在一间制衣厂工作,年轻单纯的她和一个外省男人坠入爱河。外省男人青葱如高大的白桦树,大嘴巴像抹了蜜,一串串甜言蜜语从嘴里咕噜咕噜冒出来,逗得春妮花枝乱颤,棒腹大笑。春妮沉浸在男朋友精心编织的情网里奉献出美妙洁白的胴体,很快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在她肚子里欣喜的生长。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男朋友把春妮喜庆的带回老家。春妮欣慰的认为自己找到了人生最好的归宿,一份至死不渝的真爱。他们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情不变。
孩子三个月的时候,男朋友的野狼本性暴露出来。一个月色清冷的晚上,春妮半夜起床上厕所,经过客厅的时候,春妮无意中听到一个丧尽天良的大阴谋,差点把她气死。男朋友和男朋友的母亲在卧室里小声嘀咕着要把春妮嗷嗷待哺的儿子卖掉。他们已经和人贩子约好,第二天上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春妮全身虚软,双脚像踩到棉花上,她来不及撒的尿憋到裤子里。春妮内心痛苦表面上假装不知情,她势单力薄害怕自已生命保不住别说儿子。天性的母爱那一刻让柔弱的春妮变得坚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脱离虎口。天色未明,周围村庄田野笼罩在一片灰濛濛晨雾中,春妮用奶水喂饱儿子,小心翼翼逃离男朋友家,背着儿子气喘吁吁跑了半个钟头山路来到公路边,截住一部过往车辆。
人世间最博大最宽容的就是父母的爱,儿女落难了,父母的胸怀永远都是儿女避难的港湾。父母帮春妮照顾儿子,春妮继续行走在打工者行列中。春妮温柔贤良,待人友好和善。未婚生子的恶名声并没有让春妮抬不起头,瘦削双肩独自承担起抚养亲生儿子的重担并没有将她压垮,她笑对人生的风风雨雨。春妮又收获了一份美好的爱情。丈夫个头不高,皮肤黝黑显得苍桑,最主要的是他不在乎春妮是未婚妈妈,用一份真爱包容了春妮所有的一切。现在,春妮五岁的小男孩就住在丈夫家,家婆把孩子照顾的妥妥贴贴。
平日春妮和丈夫都住工厂集体大宿舍,偶尔到私人旅馆温存亲热一番,享爱你侬我侬的二人世界。
有一回亚雄带着嫉妒心问春妮,“发了工资老公有没有带你去享受空调?”
“去了,舒坦极了。”春妮大大方方的回答。说完嘻嘻大笑,笑弯了腰。快乐洋溢在春妮脸上,只要你热情拥抱生活,生活就回馈你幸福和如意。
覃经理十五岁出来打工,只有初中文凭。如果覃经理光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说不定家庭温馨其乐融融。覃经理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二妹和弟弟大学毕业,最小的妹妹也高中毕业。覃经理家乡崇山峻岭,交通很不方便。父母土地里刨食,贫瘠的土地不长金银,只长杂草稻谷青菜。拮据的家庭别说供弟弟妹妹读大学,供读高中都成困难。覃经理主动承包了弟妹的学杂费,尽自己所能为父母分担沉重的经济负担。覃经理有个强烈愿望,希望弟弟妹妹有出息能够光宗耀祖前途光明。
覃经理一直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一年四季穿着工厂发放的厂服,不知道光彩照人的青春年华里穿着时髦光鲜的衣服是怎样的靓丽。覃经理一直吃工厂饭堂淡而无味的饭菜。每个月发了工资除了买日用品,所有的辛苦钱都花在弟弟妹妹身上。覃经理年轻的时候身材婀娜多姿,容颜光洁。覃经理不敢拍拖不敢结婚,肩膊上沉甸甸的责任扼杀了她萌动的情丝,青春路上冷却了好多双爱慕追逐的目光。一晃二十年过去,最美好的择偶条件因弟妹的学业被磋跎了,覃经理不后悔,甘愿为弟弟妹妹做出任何牺牲。
覃经理不奢求弟弟妹妹的报答,只希望弟弟妹妹把她当亲人。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根。弟弟妹妹读书毕业之后都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弟弟结婚之后和父母分开过,弟媳在家带小孩。覃经理每年回家一次,也就是过年放年假那几天,弟弟没叫她姐,弟媳当她上门讨饭的乞丐,冷着脸无视她的存在,没叫她吃饭,连水也不倒一杯给她喝。“我只想和弟弟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开开心心聊聊家常,增加亲情,这点小小的愿望也实现不了。”覃经理感叹的时候,眼眶潮红,脸呈悲戚。她在乎亲情,亲情疏离她。
弟弟冷落了姐姐,担心姐姐嫁不出去,怕她老无所依没有归宿回来投奔他。
覃经理宁愿到朋友家过年也不愿意回家。“在朋友家过年我喜欢自己炒菜吃。”覃经理口中的朋友是总厂厂长她的顶头上司,一个有家庭有妻子的中年男人。其实他们就是青白的上下级关系。
覃经理刚进厂的时候是包装部普工,后来成为包装部QC,负责质检查货。再后来被幸运的调入写字楼做文员,直到开分厂,覃经理被任命分厂经理。行走于风起云涌的打工生涯,同事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血雨腥风,女人混迹职场不容易。
覃经理事业辉煌,坐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人们只是用羡慕欣赏的目光对着她,从来没想到她为这份来之不易的名誉地位付出过怎样的辛酸、汗水。
人生伴侣可遇不可求,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没有爱情,一个女人拥有了事业,拥有了从容淡薄的心态,她依然活得光彩照人。覃经理,她就是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