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候转校到一所盖在山腰上的学校,一个人寂寞的往来在教室和寝室之间,人好像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才能注意到月亮。
每天下晚自习的时候,我总磨蹭一会,等到校园喧嚣渐渐不可闻时才从教室出来,走上回寝室的路。
那是一段相当费体力的上坡路。刚去的时候是夏天,夜风温柔的吹干了身上的汗,抬头总能见月亮,有时皎皎如银盆,有时尖尖似金钩,有时溶溶若雾,有时光洁如玉。大约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开始认真的长久的注视着月亮,看着她淡淡的银光,想着古人诚不我欺也,月亮之美确实值得一众文人骚客为之沉迷。
我常常这样抱着书,抬头看着月亮,觉得内心一片澄明,仿佛生活里的许多琐事,都被清澈的月光一洗而净。我只和月亮共存,我看着月亮,她也看着我,我们隔着数以光年计的距离凝望。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好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有我,月亮和习习晚风,我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种温柔的清凉的带有一丝梦幻的月光里,沉浸在这个清风明月树影婆娑的宁静夏夜里。
我在月亮的陪伴下走过那条又黑又长的路,我在月亮的陪伴下走过那段孤独的时光。
后来同行者众,一路嬉笑,也就渐渐忽视了如水笼罩着我的清辉。
大学时候离家千里,隔海相望。重新躺在操场足球场的一片绿荫里,抬头看空中皎月明亮依旧,澄澈依旧,清冷依旧,在满天繁星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高贵华丽,我凝视着她,想着无论身处何地,她总陪着我,照耀着我,温暖着我。
学校图书馆门前有一株古树,植于花坛之中,疏枝细叶,姿态古朴,常观之忘神。每每深夜从图书馆出来,抬头总能见月亮藏于枝叶之间,隔树望月,月色融于树影之间,别有一番风味。
犹记得那年中秋,不知为何时失眠,月光洒落,一室清辉。室友亦未眠,相约同去赏月,当时夜深,万家灯火皆息,唯有一轮圆月悬于中空。夏夜凉风轻拂面,月明星稀,一地月光清澈如水,树影婆娑如藻荇。二人立于高楼,用小刀叉分食一块莲蓉蛋黄月饼。从日常琐事聊到遥不可知的未来,当中不知多少疯话傻话早已忘却,当日情景却印在心中如画。当时少年心性,总觉得生活多磨折,愁绪满怀,也就只有晒与月光同知己。
及至凌晨三四点,凉风侵体,睡意袭来,方才各自散了。
现居北京,月常不甚明朗,或有黑云遮月,或朦胧不清。偶有一夜未眠,见有银光溜进屋子,掀开窗帘一看,恰逢明月高悬。明亮依旧,澄澈依旧,清冷依旧,我心中满是欢喜。
回顾来时路,常有孤单迷惘时,或有良师开导,或有益友相劝。但终究没有人能陪你一生一世,相遇即是缘分,何德能求一生相伴左右呢?唯有月亮,照尽了古人的悲欢离合,照尽了历史的兴亡更迭,照尽了人间千情百态,依旧澄澈的无欲无求的将清辉洒向人间,无偏无私的照耀着每一个人,给我指明方向。
温柔的月光永远的笼罩着我的卑微之躯,我看着她,常在无声无息之中又重新拥有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