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南疆的秋,10月之际晨昏始有些秋意,此时,广西的太阳才不那么酷热毒辣,多了几分可爱来,夜晚月亮也常高悬天空,此时,吃螃蟹,颇好。
买的是大闸蟹,这几乎已因阳澄湖大闸蟹而闻名到等同于所有螃蟹本身,连历来不关心螃蟹的我,都知道。吃螃蟹,本是寻常生活爱下厨的本分,并不算出格或稀奇,我也没跟谁报备,直接买了。只因新识两位家乡表妹:雨,妙。她们想吃螃蟹,我就买来做招待她们。当然,提到了,我,也想吃。
奇怪的是,工作以来,买过比螃蟹贵的食物不少,奈何从未主动买螃蟹来煮吃,甚至海鲜也来邕之后,才买来两学一做吃。也许,我本山民,不识河海货之必需。心里想着猪牛羊马蜂竹鼠滴咔咔各种鸟居多,水中之物,只想着各种鱼鲶鱼罗非翘嘴武昌鱼草鱼之类的,稀奇点无非对样子古里古怪的鲟龙鱼感兴趣。
大闸蟹,跟一个微胖青年买的,论只,大的是公,母的反而小,价格也公贵母贱。我也奇怪为何会有母螃蟹应该大过公螃蟹的先入为主。动物世界除了猪,马牛羊不都是公的大么?顺便买了一只鲳鱼,做饭无鱼,总不习惯。大闸蟹,我嫌小,照我臆想,大闸蟹没鲁智深、泰森拳头大,也应该有我的拳头大。想不到那么小,公的也小。绕鱼行探河海之货一圈,只有两家卖大闸蟹,我仍回头家买。
“冲洗一下,水里放生姜,烧开水了放螃蟹,盖好,蒸13分钟,就可以了。”店主一句话传授做法。四个人,四公四母,一人两只,阴阳协调,吃嘛嘛香。蒸时,才发现没蒸笼,拿桌上的多孔隔热金属垫,隔着水,炒锅太矮扁,放螃蟹后盖不住。汤锅太小,目测一次蒸不完,实测金属垫也小而扁,罩不住锅底,幸好有个三脚支架,顶上,刚好合适一次蒸两公两母,太有缘了。时,表妙表雨已到楼下。慌着神,终于复位,转为欣喜。幸好大闸蟹就买到这么大的。再大点,这餐饭,就溴大了——还得跑去买蒸笼,她们三个饭后还得赶去上班呢。
吃2只螃蟹写一篇文,是表雨牙不齐,吃得慢,说了一句怕我写一篇文章笑话她,说者无心,听者当时也无意。一个多小时得午饭匆忙结束,送走她们。回来收拾时毕,整理头条游记文时,兴许被文字所驱使,动了写吃螃蟹这篇文。
读书时,总听老师、常见作文范文写,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形容敢为人先敢于创造,造福人类社会。当时我有点反感这种论调,为何不是敢于吃老鹰吃老虎吃狮子吃八爪鱼呢,尤其是吃老蛇老鼠,一个阴森邪恶一个肮脏可恶,古人不是怕蛇怕到见面不说“吃饭了没”而说“见到蛇了没”么?吃螃蟹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小不点,一脚踩死。小时候放牛,我们小伙伴没谁不敢翻石头捉拿螃蟹的,越大个越过瘾,抓得掰开它手脚塞嘴里大嚼,当吃肉,身体用草绳穿起来,回头烤火吃,就算偶尔被夹手,也乐此不疲。吃饭时用壮话谈到这类趣事。表妙表雨都笑,她们也这么干过。由此可见,吃螃蟹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就算有,那也是老掉牙的人类智力未开蒙的时代了吧。
何况,敢于吃螃蟹的人,究竟什么年代的人。读书时候也不见老师解释,作文范本里也不说。好像这么一句话“从来如此便对”。高中毕业后,读了大学,自然没人再要求作文,读的书也少见提,我也没再理会。
今日心思一动,查百科,说考古发现中国人吃螃蟹已经5000多年历史了。历史传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大禹治水年代一个叫巴解的汉子,受大禹之命率众人治水时,被潮水般的螃蟹攻击,人蟹大战,人类死伤不少。巴解令人筑城挖沟,夜晚螃蟹来攻前,倒下烧开的沸水,烫死一批批螃蟹,捞上来死螃蟹,堆积如山,巴解见螃蟹红黄香,尝尝好吃,大家也一起吃,由此开启了中国人吃螃蟹的历史。今日欧美有的国家据说还不敢吃螃蟹,对比来看,吃螃蟹确实中国人自古以来源远流长的国吃,挺豪勇的一件事。
螃蟹,为何几乎都是大闸蟹的天下呢?海蟹河沟蟹为何没名字一样不受人重视。卖家还吹阳澄湖的,简直岂有此理。阳澄湖才120平方公里,都不入五大淡水湖范畴,洞庭湖4000平方公里,全养螃蟹,都未必够全中国人天天吃。区区一个阳澄湖螃蟹,特供给权贵官商都不够,我等南疆边鄙之小民,焉能菜市场随时买到?一查,大闸蟹,其实就淡水蟹,河流湖泊所在多有,学名中华绒螯蟹。之所以叫大闸蟹,据民国名记者包天笑1973年临死前6天发表的《大闸蟹史考》考证:“闸字不错,凡捕蟹者,他们在港湾间,必设一闸,以竹编成,夜来隔闸,置一灯火,蟹见火光,即爬上竹闸,即在闸上一一捕之,甚为便捷,之是闸蟹之名所由来了。座有张惟一先生,是昆山人,家近阳澄湖畔,而道其原委。”
这段话意思,说捕捉螃蟹,用竹编篮笼工具,里面放灯火光,引诱螃蟹进来,叫做“闸蟹”,每次大概能得很多,所以叫“大闸蟹”吧。
说白了,螃蟹从攻击人类(其实可能只是被人类的火光引诱而来)到变身“大闸蟹”,无非是螃蟹的天然致命弱点:禁不住光明的引诱。其实人类也是,假如有外星人或妖怪,专门吃人类这种两脚无毛有时畜生都不如的生物,多半捕捉手法也是“灯光诱捕”,做一顿清蒸螃蟹做饵,比狐狸精诱捕管用(毕竟狐狸精只能诱捕男性与女同,吃不到纯洁少女)。
至于,为何中学作文,总爱用“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个表述。大概由于鲁迅写过,鲁迅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螃蟹有人吃,蜘蛛也一定有人吃过,不过不好吃,所以以后人就不吃了,像这种人我们应当极端感谢。”民国叶圣陶教中学生如何阅读写作,也没强调这点,大概是五六十面前癫狂到举例说明只能非毛即鲁,留下的时代后遗症(我们的老师,可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
回头补一句,吃大闸蟹,好吃多吃点,别扯什么阳澄湖大闸蟹,跟喝酒一样道理,再好喝的酒,不是省部级以上饭桌常客,别说你喝了真茅台。你非得说,跟厅级领导也天天喝茅台。有个笑话:厅领导升省领导后,喝真茅台了,说假的,跟以往喝的一是一个味儿。同桌老资格的省领导们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