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全世界儿童的节日,更是儿子的七岁生日。
五个月一晃而过,当初给自己的承诺依然响彻耳畔,结果却大打折扣。即便如此,五个月来,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所做出的努力,依然值得铭记。
1 缘由
2017年,我的生活被均分为两半:7月1日之前,在充实、焦虑、忐忑、期待等复杂情绪中过上了我人生中第二个孕中后期生活;这天之后,在忙碌、杂乱、疲惫、烦躁、抑郁中二为人母。
是的,我得了产后抑郁症。
生娃时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气血亏空,加上睡眠不足,疲劳过度,因而招了风寒,不敢吹风,动不动就大汗淋漓;身体虚弱,结果就是抵抗力严重下降,感冒、咳嗽、发烧接连不断,我把过去两年内该得的病都得了一遍。为此,我艾灸了两个月,又喝了整整三个月的中药,却都见效甚微。心境一直低迷,偶有起伏。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孩子也受到了影响。
小宝跟着我一起咳嗽不止,其他情况叮呤咣啷接连不断。年底有那么十天,我们竟然夸张地跑了五回儿研所!
最受影响的就是大宝。
我生完弟弟两个月后,他上一年级。
左撇子、没上过学前班,没学过写字的大宝,刚上学就开始大量地集中识字!小豆包进入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困难时期,也是最需要支持和鼓励的时期。
而此时此刻,最需要支持他的妈妈却深陷囹圄,自顾不暇。
一个中度抑郁烦躁的妈和一个高度焦虑恐惧的娃,就这样狭路相逢相遇,组成了一对奇葩cp!可想而知,每天放学后的日子,将是多么痛苦!于我,于他,于全家。
那时,爸爸工作忙,每天下班最早也得七点前后。辅导大宝写着作业的任务就落在了我头上。
如果你此时来我家,就会看到如此鸡飞狗跳的场景:我一边给小宝喂奶,一边给大宝检查作业;或一边哄着小宝,一边给大宝听写字词,前后五秒内都能在亲妈和后妈之间随意切换,分分钟处于精分状态。
那几个月,家里几乎每过两三天就能听到我歇斯底里的呵斥声和大宝伤心欲绝的哭闹声,我们的情绪都糟糕透顶,相应的,母子关系也降至冰点。
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妈妈,你不爱我了!
有一次,当我又对他发火后,他忍无可忍,愤怒地向我吼道:“你就是一头野狮子,要吃我们这只小兔子和小鸡!”
2 改变的契机
很多时候,除非痛到极致,人才愿意改变。
我就是这样作。
元旦前发生了一件事,成为促使我改变的“契机”。
和大宝从儿研所回来,路过同仁堂,按照之前的安排,我去取药,他看自行车。
几分钟后,当我回到原地,眼前的一幕让我震惊不已:他哇哇大哭,裤裆湿了一大片。正值寒冬,他冻得瑟瑟发抖。
原来,他之前就想上厕所,怕我说他,就一直憋着,结果尿裤子了。
那一刻,我恨不能抽自己俩耳光!
到底是怎样的恐惧,才能让一个六岁的孩子连上厕所这样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敢告诉亲妈?!
从那天起,我下了一份坚定的决心:2018年的6月1日之前,一定跟他修复好关系,重新建立健康、温暖、信任、接纳的亲子关系!把它作为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和节日礼物。
3 重新养育自己
一个状态糟糕又缺少觉知、不懂控制情绪的妈妈,一定不会养育出身心健康的孩子。
在心理学里浸淫了这么久,我非常清楚母亲对幼小孩子的影响。当我们以“爱”之名,却带着个人剧本和期望,用牺牲为孩子和家庭付出,怨与恨也会如影随形,甚至会变本加厉报复到我们身上。
所以,改变的第一步,就是调整自己,重新养育自己。
首先要改善身体状况。
2017年年底,在朋友林香的引荐下,我开始喝159,每天早晚各加餐一袋,补气血。就这样,三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我突然惊喜地发现:我竟然不怕吹风了!也很少再反常性出汗!五个多月来,虽然每天一拖二又上班,仍然非常疲惫,但再也没有生过任何病,小宝同样如此。
同时开始关照自己的心灵,我下定决心扭转自己的各种生命模式。
不再“忍辱负重”或委曲求全。
和宝爸商量好,两个人轮班看娃;
特别疲惫时,大半夜就都由他来看,我只负责喂奶;
如果身体或心里不舒服,老大也好,老二也罢,能不带娃就不带,给自己留出一定时间和空间来,放松、休息、读书、写作、听音乐或发呆……
每一种方式都是在给自己充电。
4 找家人优点
有句话说:“对孩子最好的爱,就是去爱孩子的妈妈。”
其实我觉得这个“妈妈”可以替换成任何家庭成员。
进行自我滋养的同时,我开始想办法滋养家里其他成员。
有一个好办法就是找他们的优点。
十年前,我曾将这种方法用在宝爸身上,效果显著。
这次,具体的操作定义是:每天找奶奶、爸爸和大宝一条优点,或表达感激。
第一个月下来,无感。差点放弃。
坚持到二月份的时候,开始有感觉。最明显的是对婆婆的态度。
以前,在和婆婆相处中,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偶尔一次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影响彼此的心情。现在,眼里心里全是她的好,也更加感激她为我们做的一切;即使偶有一点点不舒服,一想到她的诸般好,那一点微末的不舒服便烟消云散了。
随后,积极效应也在爸爸和大宝身上开始逐渐显现,我对他们的接纳与宽容越来越多,欣赏与感恩也就越来越多。
爱的能量就这样在家庭中温暖流转起来……
5 复盘
为了及时反省自己与孩子相处中存在的问题,从年初开始,我将每天的育儿体验和心得记录下来,进行复盘。
因为时间太少,抽出时间来记录吧却已心随境转,当时的感觉早就消失殆尽。于是,没过多久,就从晚上电脑记录变成手机随时记录,有空时打字,没空时就用微信“文件传输助手”语音输入转换为文字形式保存下来,等到有空时再转存到电脑,进行修改(最后一步至今还没完成)。
集腋成裘,除去语音转换中出错的不分,粗略算来,五个月竟然写了四万字!
有意思的是,这个复盘从最初的育儿日记,变成了后来的日记大杂烩。虽然内容分散了很多,但日常记录的过程,既是复盘总结,也是修正和反思,还是一个素材积累的过程,对修复我和大宝的关系也大有帮助。
6 陪伴、信任、尊重与放手
都说“最长情的告白就是陪伴。”修复与孩子的关系,或许做到专注的陪伴就已成功了一大半。
最初,我打算在小宝醒的时候,单独陪伴大宝一刻钟(这是他要求的,说必须在弟弟醒的时候陪,否则不算数)。可后来发现,我竟然连他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爸爸下班晚,回到家里小宝就像粘在我身上一样,这样一来,十天能达标一次就不错了!
既然做不到,我就告诫自己: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尽量在态度上保持平和。
——可这在很多时候也难以做到!
2018年年初,一次考试引发的冲突事件成为另一个转化的契机。
那天下午,他刚考完数学单元测验,看到因为犯了低级错误白白丢分的两道题,我气得火冒三丈,跟他发了很大火。
半夜喂完小宝后睡不着觉,宝爸过来安慰我,和我聊了两个多小时。印象最深刻的是:虽然公公从小对他要求很严格,但从来不会因为考试成绩跟他发过火。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
我才清楚为何同样有一个严父,他的心态要比我平和很多,也更加自信从容。
那晚以后,我对大宝在学习方面的态度有了质的改变。他考好了,为他高兴;错了题,鼓励他从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常问他的一句话是:“你从中学到了什么?”(有时,我因犯错而懊恼不已时,他竟然也反过来安慰我、问我)。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清楚,我的接纳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他的恐惧心理,让他更加自信了!
再后来,通过学习和反思,我慢慢意识到:学习是他自己的事情,尊重他的意愿,相信他的能力和对学习的热情,划清界限,放手让他做自己。
看到他那手总过分顿笔的难看字,强忍住想要指责和说教的冲动;
他说某条读书或背诵的记事已经完成,信任他,而不是再让他重新在我面前来过一回……
简单地说,就是: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只要他敢说,我就敢信。
状态好的时候,我会更多地允许他做他自己。
放权的好处在于,不跟孩子较劲,让孩子学会对自己负责,只会使彼此更轻松,关系也更融洽。
当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有一次,看到他的数学作业本上竟然得了一个B,仔细一看才知:他把前一天的作业做错题目了!学校规定:家长每天都要检查孩子的作业并签字的。这意味着,他得了这个“B”,我也有一定责任。
但我没说他,也没自责。反正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一大堆“A*”和“A”中赫然有一个B,以后他就会长记性了!
7“自私”的副产品
一年级寒假来临时,想到自己身为老师,仍然有时前后鼻音不分,板书时仍然存在倒插笔现象,就让大宝当我的小老师,帮我纠正发音和笔顺。他欣然允诺!做起小老师来一板一眼,特别认真。
由此,我突然想到,虽然“求教”的过程是为了滋养我自己,但同时也可以帮他来复习学过的知识呀!
记得在学习心理学里讲到,最好的记忆方法,就是将自己学到的东西给他人讲出来。
这种方法的好处在于:
第一,帮助我重热撂了那么多年的“夹生饭”;
第二,帮他复习学过的知识;
第三,可以增强他的自信心。
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或许,在某些方面,父母不一定非要走在孩子前面,做孩子的榜样。父母适当地以“弱者”身份出现在孩子面前,能够激发孩子的自信心。
从那以后,我常常让他当我的小老师,帮我纠正发音和笔顺,甚至错别字;有时还读他的英语阅读书,考我单词。
大多数情况下,我都真诚以待。因为真诚才更有魅力,哪怕是面对孩子。
偶尔也会假装示弱。
前天,在回家路上,他问我“候”和“候”的区别,我假装不懂,向他讨教,他便热情地给我介绍。
寒假的时候,他甚至还给我出过卷子,看到那些幼稚可爱的题目,我哭笑不得,只好忍着笑努力配合!
8
回顾过去的这五个月,准备这份礼物的过程磕磕绊绊,我和他的关系也依然时好时坏。
由于我的懈怠,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以至于以上计划粗略加权后,只完成了我预期的一半,效果便也只达到了预期的一半左右,有的甚至更少(比如,“小老师”计划只完成了一两成,“每天一刻钟专门时间陪伴”和每日觉察练习甚至更少)
即使如此,改变也在慢慢地发生着。
五月底的一天,我问儿子,你给咱俩的关系现在打几分?
他乐呵呵地说:10分,或者100分!——虽然我无比清楚,这其中一定有他口中冰棍的水分,还有孩子善良的天性。
就在昨天中午,表演完六一节目后,午饭时恰好和他的班主任马老师同桌。她对大宝的评价是:思路开阔,思维敏捷,在回答问题时,不会因为老师和同学的压力而轻易从众,一看就是从民主家庭中出来的孩子。
那一刻,我的笑容绽放开来,而泪在心里流淌。
半年来,大宝仍然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孩子,但他的笑容比以前更多了,自信也比以前更多了。
学习更加主动,一般在放学前就能把所有作业写完。
马老师问我是不是回家有什么奖励机制?
事实上,我们一直尽量规避采用奖惩的办法。可能他是想多玩一会儿吧!
有一天放学,儿子高兴地说他得了双百,问我可不可奖励他一下。
我的回答是:不是奖励,而是礼物;即使没有考试,也完全可以有;如果考得糟糕了,礼物会更贵重。
问他现在学习压力可以打几分?从0-10,压力依次增大。他很快给出的答案是“1”。
所有的成长与进步里,有爸爸的宽容与尊重,有奶奶的疼爱与关怀,有老师们的鼓励与肯定,也有妈妈的努力修复。
出春来草自生。
当家庭的氛围越来越好,当大人的状态都松弛下来,他的状态就会渐渐好起来。
虽然他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虽然我依然为他的某些行为气得跳脚,
虽然离我理想中的母子关系还有很大差距,
虽然他还时不时来一句“妈妈,你不爱我!”
……
但已经走在健康修复的路上了。
这份没花一分钱的生日礼物,虽不贵重,但足够珍贵。
未来的日子,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