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成阴春尽也,守宫偏护星星。留将颜色慰多情。分明千点泪,贮作玉壶冰。
独卧文园方病渴,强拈红豆酬卿。感卿珍重报流莺。惜花须自爱,休只为花疼。
——《临江仙·谢饷樱桃》纳兰容若
纳兰是我一直以来最为欣赏的词作家之一,出身显赫、才高八斗的他却如他笔下的雪花一般“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深情如他,卢氏死后便再不见一日笑颜,“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回忆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寄托;孤独如他,身份、地位、才学等应有尽有,在别人眼中风光无限的他内心却在慨叹“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莫说后人,即使他的父亲,权倾朝野,老谋深算的明珠也不曾理解为何“这孩子始终不曾快乐?”也许吧,在别人所谓的成功中,品尝着失败才是人生最痛的寂寥。
这首《临江仙·谢饷樱桃》是纳兰于康熙二十年的词作,那一年壮志踌躇的他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伤寒错过了殿试,而无缘皇帝亲设的樱桃宴。老师徐乾学惜才爱才,特地派人送来当季的樱桃,以表示对其认可和鼓励。可以想见,当时郁郁寡欢的纳兰在看到这筐樱桃时是何等的感激。后人尽知纳兰第二年如愿及第,却鲜有人考证徐乾学老师的鼓励给予了纳兰多少支持。我想,在纳兰短短三十年的人生中,老师的鼓励、家人的温暖、朋友的支持定占据着沉甸甸的分量。
我们每个人如此平凡,纷纷扰扰的世界里埋头打拼,为了让生活继续我们都需要有雄兵傍身,要么权势,要么财富,要么美貌,要么才华,但现实总是那么残酷。我们没有高位,没有才华,没有美貌,但我们自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他们给予的爱和希望才是我们坚持不抛弃不放弃的理由,他们才是我们身后的百万雄兵。
大多数时候,我无法展现出真实的自己。因为现实总是凶险,很多人看到了你的光环,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你背后的付出;很多人看到了你的光鲜,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你私下的孤独;很多人看到了你表面的阳光,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你面对打击时的脆弱……有时候,不是我们隐藏太深,而是在暴露自己又面临的风险太大,以至于我们已经习惯了自我保护。委屈跟谁说?说了谁又懂?懂也不代表不会幸灾乐祸。我曾经掏心掏肺的信任一个人,曾经笃定不移地相信一个朋友,曾经毫无保留地为一个人付出所有,到头来却被伤得体无完肤,除了嘲笑自己的天真,我还能做什么?正应了那句“我不怕人在背后给我捅刀子,怕只怕当我回过头却发现那个人是我最信任的人。”
但是,不管经历了多少曲折,付出了多少代价,我还是挺了过来。抑郁症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对手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战胜自己的绝望、孤独、消沉,才能重新找到前进的方向。我承认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当我对这世界失去希望的时候,当我想要选择放弃的时候,是那些朋友和家人的爱与陪伴,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希望。住院期间几乎每一天,我都能接到好友的电话,或是讲讲一天的趣事,或是八卦一下明星的绯闻,实在没有话题的时候就保持着沉默,即使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他们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直面病魔的只能是我,然而他们在我身后却组成了百万雄兵,坚定着我的犹豫,推进着我的迟疑,为我的黑暗点上一支火把,为我的寒冰融化一片天地。我不太善于言辞,但我将收到的每一份温暖都积攒在心底,等着它们成长发芽定能开出一片灿烂。
行将结束之前,我希望将纳兰的这首词赠与每一位在这一年多挫折时光中给予我温暖和支持的人们。借容若之笔,寄上我的感谢。也希望每一位读者,“惜花需自爱,休只为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