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我和凉分手了。我在这个学校真的好孤独,我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我心里很难受,我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我一字一句地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喷洒在信纸上,写着写着我的泪水就巴拉巴拉地往下掉,就像坏了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
我抬头望了望我之前的同桌,她束起了长长的马尾,整个人显得高高的,正坐在桌子上认真写着题目。她也变得很多,高考让她不再像过去一样贪玩,她收住了不该有的性子,成为了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好榜样。
凉也变了,他又换了一个女朋友。他的女朋友长得比我漂亮,性格很开朗,常常把他逗的露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他有时候会望向我,我会漠然地忽视。我有时候不经意望向他的时候,他都在和他的女朋友打情骂俏。
不知道怎么地,我看着我曾经熟悉的同桌和凉,竟然会有些恍惚。
我和他们以前真的有那么好么?
我还是窝在我的座位上,像头鸵鸟,一声不吭,埋头写着题目,写着小说,我的作业字迹潦草,写得极其漫不经心。我的小说尽是悲凉,一如我的糟糕心情。小说里的人物总是开始热热闹闹,最后孤孤单单,凄凄惨惨。就像我自己一样。
我也常常把一个个鲜活的他们写得热烈,奔放,大胆。当他们达到所谓的人生的顶峰时,我总会笔锋一转,让他们在我的极其残忍的笔触下溅出一道道鲜血。看到他们倒在我的故事中,我心中常常会有一种快感,我会觉得他们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摆脱了痛苦的阴影。
“颜宁,你在搞什么?!上课的时候还写爱情小说,还写得这么恶心,一点也不害臊!”数学老师一下把我手中的笔记本扯了过去,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然后把我的笔记本一撕,向我砸过来。我侧身,笔记本在半空中画过个优美的弧度,还是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身上,我有点痛,伴随着是听到周边同学的嬉笑。
老师脸色乌青,像是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地东西,其实我写的也不过是小说而已,男女那点事,也不过是他们临死前最后的欢愉。更何况,小说都是假的,不可为证。
但是老师就是老师,不一会儿班主任就叫我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我一进门,班主任就在我旁边踱来踱去,用手指着我说“颜宁,你说你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不要怪老师啊,你这个问题很严重啊,我得打个电话给你爸妈!”说着他伸手掏出手机,开始拨号码。
“老师,你别这样做!我做错了!”我大喊。老师惊呆了,看着我失控的样子,紧忙安抚我说“你先回教室哈,咱们不急啊,我不打啊”我听了老师的话,像个傻子一样的听从了。
当我爸妈凶神恶煞地来到了学校的时候,我还天真地想“他们怎么会想到来看我了?”当我爸把我从位子上拉扯着脱出教室的时候,我看到了老师那一脸的无所谓,我才知道他骗了我。
“我怎么养了你这样的女儿,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竟然写黄色小说?!真的是气死我了!”我爸嘴里骂骂咧咧,吐出的脏话从来不重复。我妈跟在后面使劲地打我,还附和着我爸“就是!钱给她念书都是糟蹋了!还不如让她早早去嫁人!”我的泪水再也不会流了,神情恍惚,远离了同学们眼中的吃惊。
他们或许从来没有想到我的爸妈竟然是这样的。呵,他们就是这样的。还记得我曾经和凉说过我恨我的爸妈,他总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那对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可是现在他应该信了吧,有些人是不爱孩子的,他们是不配拥有孩子的!
他们总说我是他们的累赘,但谁有谁的累赘呢?“颜宁,你要是病了,你可以让你的爸妈去带你看看精神方面的专家的。”如歌不止一次在信里这么对我说过,但我从来不去尝试。因为我知道我一旦去做了,等待我的言语是什么。
无非就是——“去什么精神病院啊,你还嫌不够丢脸么?我们颜家的老脸都快被你丢光了!”这是我爸的话。
“干嘛去精神病院?就算有病,你也得忍着,去那医院也不知道花多少钱,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钱啊,真是个赔钱货!”这是我妈的话。
我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样的话,有着什么样的表情。他们的那些话比起我的病真的是足够让我万劫不复,他们的言语是一把把犀利无比的尖刀,早已经在我的心上划出了一道道伤痕,它们不会结疤,已经烂了。彻彻底底地烂了,烂成了一个个无法填充的黑洞!
我的心早已经对他们已经失望了!从每次他们吵架把我当做出气筒的时候,从他们不断说出那些冷漠无情的话的时候,从他们只关心她们的面子和金钱的时候,我的心就越发的冷了!
有时候,我都在想面子和钱真的有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不顾及自己孩子的生命么?我常常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我妈总说我的眼神让她心里心发慌,她觉得应该在我很小的时候把我扔掉。
我笑,那你怎么不扔呢?扔了多好啊,这样你多轻松,这样我多快乐,这样对你我都好。我常常笑我妈,嘴角都是不屑,我妈每次看到都会像个疯子一样向我扑过来,疯狂地用手撕我的脸“让你笑!我让你笑……!”我尽力摆脱,却还是败下阵来,任由她把我的脸庞扯出无数的血泪。
每次都是,我狠狠地看着她,还是那样的不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