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在深圳一家奶茶店打工,她很早就沒读书出来工作。每天都可以看到她站在路口那间奶茶店前系着围巾给前来的学生妹和情侣调配奶茶。
少武,你来啦。李萍放下手中的奶昔,开心的跑出来,拉起少武的手就往里面走。
来来来,你坐下,我很快就下班了,渴么?我给你弄杯你最喜欢的奶茶,嘻嘻。
不用了,今天朋友找我喝酒。说完少武看李萍脸上的笑马上定住,然后慢慢熄灭。
有钱么?少武说。抬头看到李萍腰上的围巾是那种小兔子的花色布料。上面还沾有几道手痕。李萍嘴角的发稍弯弯翘起,有几根咬在嘴里。
这里有五百,是用来…李萍从口袋里慢慢拿出来。好像很艰难的样子。
别废话,拿来!这么少?算了。今晚别去我那了,我不回去。少武说。撇了李萍一眼,一把抓过她手中那几张干瘪的钱,见她别过头去低着沒说话,就跑了。
李萍每晚都去少武租的那间不出十平方的屋子睡。他们每晚都睡一起,但少武从未挑明他俩之间的关系。
来啊,干啊,哈哈哈,来来来,是兄弟就干了这杯。
来,干!
干,哈哈哈。
酒吧间的人跟着红绿黄红绿黄不停闪烁交替的灯光拼命晃荡着脑袋摇摆着身体,双手奋力甩动。好像是灯光操控这些人的手脚。
来嘛,我们去跳舞。坐一旁的这个女人挽住少武的手臂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快快快,我们的小红梅可看上你啦。哈哈哈,好好陪人家跳哈。
是啊,可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哈哈哈。兄弟们笑的很大声,各自搂住旁边的女人。一个兄弟站起来一把把少武推向眼前这个他们叫来的穿着齐臀短裙露着上面的女人。
来,我们出去跳舞。她搂住少武的脖子,推着往外走,少武踉踉跄跄往外面舞厅退。
灯光忽明忽暗,闪闪烁烁。她搂住少武的脖子,不停往他身上靠。
你有女朋友么?
我…
嘘!别说。她的指尖放少武唇间,红艳指甲跟她玫瑰红的长发一齐在此时有点迷离的少武脑里不停滑落。滑到少武的脖子,胸口,肚脐…
一口芳香扑鼻而来,她微吐一口气,眉毛高高扬起,把头轻轻靠在少武肩上。
抱着我。她在耳边说,身体随音乐像蛇摆动起来。
突然,人影晃动的间隙里,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手里提着那个瓶子,那瓶煲好要送往医院的粥。她的眼神,哀怨而悔恨,是李萍…
怎么了?她抬起头看着少武,酒红的灯光刚好落在她白粉扑面的脸上,描黑的眼睛深情望着他。
你在看什么?小红梅也朝少武看的方向看过去。双手搭着他肩。
那是谁?农村来的?哈哈哈。你看她那两条辫子,好土啊,哈哈哈,不会找你的吧。小红梅笑的一下子扑少武怀里,不能自己。
少武看到站门口的李萍眼泪直落,双手紧握,远远目不转睛盯着他这边。
嗨美女,来,陪哥们喝一杯。几个人围上李萍搭住她的肩摸她的下巴。
来,我们继续跳舞。小红梅把少武的头转向她。
放开我!突然听到李萍大叫一声,少武转过头,见她生气跑出门,掉落在地上的瓶子溢出粥。
你自己跳吧。少武推开小红梅,挤开这些摇头晃脑的男男女女,追出去。
李萍,李萍,你听我解释。少武拼命追,她拼命跑,双手不停擦眼泪。来来往往的车辆,发出雾气般的红光,以及急躁的喇叭声。
李萍,李萍。少武边跑边喊。
她哭的很大声,两条辫子不停甩动。
突然,一声急剎声划破夜空,黑色的小车前面...
你听我解释,过了今晚我们就有钱了…看着趴在地上的李萍,少武说不出后半句话。少武低下头看到,李萍头上流出的血染红了两条辫子,在灯光广告牌的照射下,发着暗淡的红光…
我想解释,可是你再也听不见了…
医院里,少武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萍说。医生说你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只能当个植物人。但我不放弃,因为你还有我,还有一个弟弟,我们都需要你。而你弟弟,马上就要动手术了,他特别需要你这个姐姐的鼓励跟支持。那天,我只是心情不好,我不知道你的那五百块是要给弟弟交医药费。那个跟我跳舞的女人也并不是我女朋友。我试图追上你解释给你听。少武后悔不已,握着李萍手。
小伙子,还不放弃啊。身后58床位的老头又揶揄少武说。老头是前两周来的,因为喝酒胃穿孔住院。他老伴前些年就离去,唯一的一个儿子又因为吸毒被关进去。这些都是57床跟少武讲的。所以老头也一直看着社会救助金艰难活着。但酗酒的脾性跟冷心肠的调侃邻床病友的功力却是让人无奈。
少武交完第二阶段的医药费后,打算再去看一眼李萍就回去。
经过柜台前,护士叫住少武: 请问你是黄先生吗?
少武有点好奇: 嗯?有事吗?
护士拿出一纸条: 这个是58号床给你的。
少武一边接过纸条,一边狐疑: 给我的?
打开纸条: 下次来,顺便帮我买两罐青岛啤酒。记住,别让人知道。
少武马上放进口袋: 护士,纸条你看了?
护士抬起头: 嗯?这我可不敢。
少武: 噢。
刚想走,护士又叫住少武: 噢对,差点忘了,这还有一张纸条,57号床。
少武再一次莫名好奇,接过纸条: 噢。
再看一眼护士,护士低着头整理报表。
打开纸条: 别听58号的,千万别给他买酒。
抬头正好对上护士,护士不失尴尬,腼腆一笑。
少武走出医院,阳光正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