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之子在微信上说:因我而知野夫,并在网络上看见野夫当年去我家的记载。并拍发给我,其文曰:
“关于秀夫兄。---82年我派到老屋基检查教育,他那时在一小学教民办,我突然在他宿舍里发现一批古书,很是吃惊。夜里学校没地住宿,他就带我去他山里的家,那时他父亲还在。我与他父亲长谈,才知道老人家解放前在利川法院作书吏。原来是书香人家,谈吐不俗。我们探讨过民间流传的《五公经》,他读过有《反手为王》的版本。我搜索至今都未找到。老人还说小河民初有位周先生【名字我忘了,老谭知道】,留学。。归隐后写过一套章回体自传,我后来一直在利川搜求,可惜无缘见到。秀夫兄与我一直有交谊,人如其名。”
那时,我已转正成正式教师,在合心中小学当校长。世平贤弟是教研室下来的,他说,在老屋基听教育站陈常德说,我这里可能有藏书。于是直奔我而来,那是我们第一次谋面。
那时学校的我们还是自己用煤油桶筑一个蜂窝煤炉开伙。我把他让进屋后,我就忙着去学校菜地里弄菜。等我回来,他已经把我的书柜打开,翻了一地的书。我隐隐心疼地问:“你找什么呀?”他笑了笑说:“我想看看你的书。。。”看着他醉心地样子,我也为可能碰到了书中知己而惬意了。谈吐中,感觉他嗜学如渴,豪爽不羁。甚爱。傍晚,我们踏着曲折山路走了近十里之遥回到我的老木屋。屋前院坝草莱不剪,四围桂花幽香扑鼻,一轮明月冉冉东升时,父亲赶着牛儿,扛着柴火,哼哼的回来了。世平贤弟立即站起招呼曰:“桂花老人回来了!”好多年后,父亲还叨念说:“那个年轻人很不错耶,他看见我这个农民样子,开口就说:桂花老人回来了。。。一点架子都没有。”
记得妻子正在月子里,小女儿今年已经32岁了。如此推算,世平贤弟去我家,应该是83年夏历八月。
父亲所说的周先生,是晚清小河名流周荫堂君,他是父亲进国民党利川法院的荐举人,当时利川法院的院长是周先生的同僚、朋友。而周先生是我母亲的堂兄,父亲因坚决不当副保长同保长翻脸,保长点名要抓父亲当兵,父亲因躲兵才去找荫堂先生帮忙的。
荫堂先生的手写体《回忆录》原来底本,我曾见过两卷,听说第三卷弄掉了。是从小河周光远处借来看过:毛笔行楷,竖行,章回体。记录了先生从小到当官的经历琐事。放了一段时间,想翻印而无钱,就还回去了。这事曾跟世平贤弟说起过我的想法。后来周氏后裔周中恒组织周氏族谱,听说三本都找到,且翻印成书了,我至今无缘见过。只记得父亲口诵的周先生律诗两首和西江月詞一首(其中有些已记不全了)。父亲说:周先生告别家乡时有七律,记得中间两联云:
。。。放步云山登积垒,回头桑梓系情深。
今春艳色夸棠棣,消夏浓阴喜竹林。。。
从天津做官回来又有七律云:
山居清雅绝尘埃,泉石烟霞亦快哉。老树鸦栖血日落,蓬门犬吠故人来。
千竿野竹云中见,半亩园蔬雨后栽。就此安平休幻想,未成诗句待删裁。
西江月詞下阕云:
。。。。。。
半身频繁车马,历年几度沧桑。而今摆脱利名疆,归老林泉稳当。
记得我搜集记载过,近年流走四方,也不知弄到哪去了。但凭记忆录此残句,深以为憾。
后来,在利川城里也同世平贤弟面会过一两次吧。一次我们在老县委会大礼堂那边一个小吃店喝了点酒出来散步,一直走到老东门桥才回头。我记得当时我想起过去在县城读书的时候,与同学散步或晨跑也常到老东门大桥,因而冒出两句诗来:“步上东门桥,清江依旧流。。。”世平贤弟便为我接下去云:“惊鸿掠故影,回雁忆前游。芳草春波外,夕阳古渡头。。。。徒羡水边鸥”,也有一句忘了。如果今后回家翻检往日笔迹,也许都能找到。
再后来,世平贤弟由教研室调到县宣传部,因派驻下乡,便一怒辞职,去武汉大学作家班读书,之后给我来过一封信,说明原委的。原稿似保存在籍。
自从我们别后,我便不知贤弟有土家野夫的笔名,只是在我退休后寄居川北时,田池君给我过一个短信:“。。。野夫回利川了,如果你想见,我可以给你安排。”那时我才知道他叫野夫。于是我们仅通过两条短信就惘别了。我还误认为他发达了,忘了我辈了,于是,便从此淡了些。
后来偶然回利川,刘正熙老先生来家,又说起世平贤弟曾受害坐监,现在云南等等。。。我因孩子而奔波,也为暇关注。直至昨日,才知道“土家野夫”的生平今夕及别后坎坷。几乎一夜读完读完了他大致经历。。。唏嘘涕泣,可怜今古才人奈何!
现在,多少语言也是枉然。只希望什么时候能与贤弟邂逅,挥泪一醉,便算今生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