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小的时候在院子里，你对我说，你喜欢天上的星星。”
“我向你承诺过，等你出嫁的那一天，我送你一缕星光当嫁妆。
“你看，我没有失信。”
他笑得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慈祥而安和。
我趴在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一
“天上的星星好漂亮啊！”小女孩躺在父亲的怀里说。
“是啊，很多漂亮的星星，不过我的女儿，比天上的星星更漂亮的。”父亲捏了捏小女孩肉呼呼的脸蛋，宠溺地说。
对，你没猜错，我就是那个在父亲怀里看星星的小女孩。
年幼无知，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整天跟在父亲屁股后面问东问西。
父亲忙着工作，一般都没空解答我，只是在闲暇的时间里才抱着我，坐在椅子上，耐心地解答着我的问题。
其余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托管幼儿园里玩着无聊的玩具。
我不喜欢跟小朋友玩，不喜欢跟他们说话，我觉得他们没有我父亲知道得多。
我没有母亲，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
从我记事起，我就跟父亲相依为命，我身边，只有父亲一个人。
二
关于母亲这件事，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问过父亲。
他那个时候总是像电视剧里老套的情节一样哄我：“宝宝的妈妈啊，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要去很久很久。所以宝宝要乖乖地快快长大，才能见到妈妈。”
这个解释敷衍了我的幼儿园，瞒过了我的小学，却终究没有逃过我的初中。
那天我从学校放学回家，还没有进家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激烈地争吵。
是爷爷奶奶和爸爸。
我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一言一语。
我听见爷爷说：“你这辈子真的不娶了？”
父亲回答道：“不是不娶，我是怕结婚以后，宝宝受委屈。”
爷爷啪地一声，像是打了父亲一巴掌，怒不可遏，恨铁不成钢地喊道：“你就为了一个捡来的孩子，这辈子就不结婚了？你抽得什么疯……”
后面的事情我没有听清楚，我的脑海里只紧紧回旋着一句话。
“我是捡来的，我不是亲生的……”
“我是捡来的，我不是亲生的……”
“我是捡来的，我不是亲生的……”
我满脸泪，瘫坐在地上，万念俱灰。
难怪我没有妈妈，难怪我没有兄弟姐妹，难怪爷爷奶奶从来不待见我。
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父亲送爷爷奶奶出门，爷爷奶奶看见我，像以前一样，冷漠地转身而走。
爸爸看见我满脸泪地坐在地上，像是知道什么，过来把我抱起来送回我的房间。
他转身走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衣袖，我哭了，声音颤抖地说：“爸爸，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我清楚地感觉到了爸爸的胳膊一抖，他看向我，声音带着一丝慌乱，问：“你都听见了？”
我点了点头，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
爸爸坐在我的床边，帮我擦去眼角的泪，轻声安慰我。
“爸爸不会不要你的，你是爸爸的女儿，爸爸怎么会不要你？”
我惊疑地问：“真的吗？”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说：“当然是真的了，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点了点头，他的确没有骗过我。
只是从那以后，他一直孤身一人，直至我长大后，多次劝他找一个相伴相扶，他也一直推脱。
他说我们爷俩相依为命很好，不需要陌生人打扰。
其实我清楚，他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受欺负。
三
我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瞒着他不敢让他知道，怕他阻止我。
可他还是从我的手机里，电脑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甚至他还套我的话。
那次我从大学放假回家，他做了一桌子菜，吃饭的时候，他问东问西，旁敲侧击。
我早有应对，应付得易如反掌。
可是姜还是老的辣，我一不小心，还是被他套了出来。
他是这样问我的，
“宝宝啊，在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习不习惯啊？”
“还行，就是刚开始不太习惯，现在好多了。”
“哪期末考试如何，挂了没有？”
“没有，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挂科？”
“那他呢？”
““也没有。”
说完我就后悔了，看见他一脸得意的看着我，只能乖乖缴械投降。
事后我想，因为我对他从来不设防，才会让他轻而易举地套出来我的隐秘吧！
没有办法，这是无解的。
四
时间一晃，我已经开始谈婚论假了。
第一次我把男朋友带回家的时候，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我洗了手想要过去帮他，被他一把推了出来。
“去去，在外面陪人家好好坐着。我马上就弄完了，弄完咱就吃饭。”
饭桌上，他问了一些普通父母都问的问题，突然郑重地看着我男朋友说：“我没别的要求，不要房不要车，你好好对她就好。”
我看着他白了一半的头发，心里阵阵酸楚，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婚礼的时候，他最后才来，差点迟到。
堪堪赶上我进场的最后一分钟。
我埋怨他干嘛去了。他嘿嘿直笑，说：“我闺女结婚，当爹的当然得好好打扮打扮了。”
我看着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修身合体的西装，点了点头说：“还好还好，凑活吧。”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大厅的门打开，他去牵着我的手进场。像小时候在路边散步，他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
还是同样的人，还是一样的温度，只不过父亲变老了，女儿长大了。
他牵着我走上主持台，把我交给了我的丈夫，他看着他，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我的女儿现在可交到你手里了，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是个宝贝，在你身边，我希望你能给她幸福。”
他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说。
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他的头发变白了，身子有点驼背了，只是看着我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过，一直是宠着我的，爱着我的。
他突然向服务人员招手，拿过一个盒子，递给我，说是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我怀疑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裙子，展开后，上面星星的图案在灯光的照耀下，奕奕生辉。
宾客都发出阵阵赞叹声。
我忘了说，他是我的父亲，也是微有薄名的服装设计师。
他看着我说，
“你还记得小的时候在院子里，你对我说，你喜欢天上的星星。”
“我向你承诺过，等你出嫁的那一天，我送你一缕星光当嫁妆。
“你看，我没有失信。”
他笑得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慈祥而安和。
我趴在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他拍着我的背，说：“爸爸没有别的要求，你这一辈子幸福的生活，慢慢地变老，我就没有遗憾了。”
我仍然止不住泪，他这一辈子为了我一次婚也没有结过。
他这一辈子的心血全都在我身上。
他这一辈子没有别的愿望，他只是希望我好好的。
愿我此生长安宁，这就是他在婚礼上对我说的祝福。
也是他一辈子的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