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没错,重新生长。
已经许久没有写文章了。
二零一八年四月,我确诊了强直性脊柱炎。
二零一八年八月,我确诊了中度抑郁,轻度焦虑,严重睡眠障碍。
过了四个月不知人事,醉生梦死的日子后,就在同一个月里的今天我想要重头来过。
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写满九十九篇日志。在这个一天一天都在变幻的世界里,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下去,也许明天我走在路上就被车撞了,也许下个月我就跳楼了,也许下一年我就好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可是我有心,我愿意努力,不怕重头开始。
腰背疼痛由来已久。
因为我大学读的是园林设计专业,大一的工程制图课需要大量的时间弯着腰画图,所以一直以为是从这时候落下的后患,疼痛也只是一阵一阵的,遂未曾多加留意。
大学毕业以后我选择参加省团委的乡村教师计划,在粤东山区当支教老师,为期一年。
一月份流感肆虐的时候,不慎中招,发高烧一个星期,从这时起身体便每况愈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腰痛成了习惯,从睁眼到闭眼,自天黑到天明。
四月份的时候在男朋友的陪伴下去了人民医院,一开始挂的是骨科。虽然是不甚发达的小城镇,可是我庆幸遇到了有经验的良医,他看了我的X光片后,建议我做核磁共振,然后将我转介去了风湿免疫科。
心慌得厉害。在我有限的医学常识中,什么事情只要扯上免疫系统都让人打心眼里感到害怕。
当天晚上凌晨两点钟,我做了核磁共振。
以前我最怕的是牙医那“滋滋滋”的电钻声,从此我最怕的变成那小小的宛如棺材一般的盒子。
从照核磁共振的小房子里出来后,我紧紧地抱着男朋友不肯撒手。
我说:“刚才害怕的时候,我一直偷偷地喊着你的名字。”
他摸着我的头说:“这么浪漫?”
我想,幸好还有你在。
记得照核磁共振的日子好像是星期二吧。
我是广州人,他是当地人。我们都住在教师宿舍里,他星期六日会回家。
星期六晚上,下了倾盆大雨,我在睡梦中惊醒,腰痛得很,心慌意乱,好想和他撒娇。一看时间,十二点左右,平日他还未睡。
打他电话,被挂掉了。
第二日发信息给他,也没回。
傍晚,他回到学校,和我说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将各自的事情处理好。
我咬着牙躲在墙角哭了一个晚上,却不敢跟他说,不分手好吗?
其实当时还没有确诊。医生说很有可能会是,但是要等抽血检查的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可是我怕。
我怕拖累他。
我觉得就跟灾祸来临是一样的道理的,能走一个是一个。我不想要你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不想你陪我沉沦。
星期一去医院抽了五筒血送去检验。
人类白细胞抗原(HLA)-B27阳性。
结合X光和核磁共振的结果基本等于判刑了。
病情要观察到四十岁才稳定。
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喝茶,咖啡和碳酸饮料。
不能吃刺激性食物。
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能做粗重功夫等等的一切。
就算医生跟我说控制得好,可以减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我依然觉得天像塌下来了一样。
腰部整天隐隐作痛,精神也比往常差了许多。
说是要放手,哪里能够这么轻易放手?
既然是同事,就每天都会见面。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我都似有所感,为你强加解释。
后来,我不想将你想得这么糟糕,可是真的是趁我病拿我命。
你一边跟朋友说对不起我,转眼就跟新来的顶岗实习的老师在一起了。
二十三岁的年纪,我还太年轻,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我懂得了什么是心痛。
心痛就是我不敢想起任何和你有关的一切,只要思绪擦肩而过,我就忘记了呼吸。那胸腔细缝中的窒息也许就是心在痛吧。
就算全世界包括医生跟我说没有关系,可是他用实际的行动告诉我,是有关系的。
从此,我就在一直沉沦。
在课间的间隙忽然会哭,听到学生的关心会背过身去偷偷摸眼泪,走在路上莫名就想哭。
我拼命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还有很多学生要管。
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越是想要阳光积极开朗,就越是痛苦难受悲伤。
生命的每一段时刻都是一节车厢,列车往前走,车厢节节脱落,悬在峭壁之上,也许下一瞬便会掉落悬崖,尔后是生存还是死亡,总要掉下去以后才晓得的。
我就这样摇摇欲坠地过了四个月。
所幸我有暑假,回到家,有父母,有朋友。
因为不想要让父母担心,所以我要坚强。
我有一个母亲,是个分外唠叨的家庭妇女。
也正因为她的唠叨,我和她大吵了几次,一边哭一边吵,将自己的担忧都发泄出来。
我有一个父亲,很少言语,明知道家里经济压力大,依然支持我做想要做的事情。
我有一个朋友,天天变着法子要请我吃饭。
因为暴瘦了十六斤,她说要在我回山区之间把瘦了的都补回来。
我有一个朋友,她自称傻头。
不厌其烦地听我诉说心情,卖傻哄我开心。
所以从今天起我要振作起来,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确定病情的那一天,我在河边走了许久,写下了下面这段文字:
“最近无论是入睡还是醒来都变得不容易。每一次睁眼都有种所幸的感叹。真怕下一次就醒不来了,想要对自己好,想要对别人好,想要无论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都能被喜欢的人记住,回忆起来是美好的,愿多笑,愿少发脾气,愿明天会更好,愿世界和平。”
如今有了一个新的希望,希望第九十九篇文章完结的时候,我能感受岁月静好,眉目入画。
感谢至今一直在身边支持我的人,因为你们,我感受到爱,不舍得离开。
万物也是要重生的。
2018.8.20
唐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