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钟情,出了阁,生活下去。
《南方与北方》,BBC 2004。
我曾以为爱情是两个人圆满,之后就进入恒定的安稳。但那么多爱情都开始于傲慢与偏见,玛格丽特深恨桑顿对待工人的冷血,恨北方阴冷的天气和飘扬的棉絮,她来自南方,温暖潮湿的南方,彬彬有礼的南方。而桑顿并不是达西先生,他远不如达西先生骄傲,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来自同样的社会阶层,他们之间的傲慢与偏见是情感上和意志上的追逐,而桑顿作为工业作坊主与玛格丽特之间存在价值观上的不同,他秉信弱肉强食,小心谨慎拒绝过度投机,对待工人说不上多坏但也像每一个资本家一样剥削压榨,他来自北方,只能依靠自己的北方,玛格丽特眼中粗鄙的北方。
爱情的种子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呢?对桑顿先生来说,对玛格丽特的爱刚开始只是一种对触不可及生活的向往。他被米尔顿的女孩疯狂追逐,他拥有米尔顿最大的工厂,这都是靠自己的白手起家,他有资格骄傲,但骄傲的影子里藏着自卑,当他面对玛格丽特的时候,总是她侧身回避或是转身先走,他只能收回伸出的手,用那双深邃的迷倒了我但没迷倒玛格丽特的眼默默地注视。而玛格丽特呢?她在温暖的加着柔光滤镜的南方见过太多的绅士,他们温和的对待每一位小姐,有礼节也抽离,而桑顿如同磐石般坚韧,有自己的主见和少到吝啬的温柔,这能够给女性带来足够的安全感,感情的事情并不是月老的红线,而是像海中的灯塔,不经意的,引导着她的视线。
但《南方与北方》的生活远不如《傲慢与偏见》轻松,玛格丽特一家的生活捉襟见肘,住在每年30英镑的房子里,没有足够的钱聘请新佣人,只能自己熨烫衣服浆洗窗帘,她还是位小姐,但并不能肆意参加舞会、在情感的世界里无病呻吟,有的时候现实并不能给人力量,现实给人的只有沉重。桑顿也说不上多么轻松,他那么年轻,需要勾心斗角,费尽心力,他像一张绷着的弓。
作为观众,我不懂为什么玛格丽特对桑顿有那么多敌意,对工人的粗鲁在几次解释之后仍然得不到原谅,直到她谈到自己的哥哥,她英姿勃发的哥哥,曾拥有过美好前程,却因气不过船长欺负海员而反抗,被扣上了叛国者的帽子,终生不得归来。这种噬心的绝望几乎毁了她的母亲,也让她痛恨上位者对下的无情,这是桑顿的悲哀。但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守着自己的自尊像孩子守着最心爱的玩具。在暴乱的时候玛格丽特站在他这边让桑顿对这段感情有更大的信心,他去表白示爱却被干净利落的拒绝,他的自尊让他说出刺痛她的话,他们的对话充满火药味,互相戳痛着彼此的心,他们谈论爱情和婚姻,却远离着爱情与婚姻。
所以说刚失恋的空窗期是最容易趁虚而入的阶段,因为就连不愿情绪过多外泄的桑顿,在被拒绝之后都像眼神湿漉漉的小土狗等待人安慰(厂长我想摸你头啊!娶我啊!!!)桑顿的母亲,这部剧里我最佩服的女性角色用自己的方式给儿子抚慰。但男人也最幼稚,之后桑顿对待玛格丽特的时候隐约让我想起了小学男生,喜欢一个人就去拽她的辫子,他变得敏感、攻击性强,却一直无法停止眼神的追逐。
这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兵荒马乱。可怜的玛格丽特一直在遭受不幸,她目睹了朋友、父母的接连离世,见到了那么多翻腾的痛苦和悲伤,这些都让她无法安眠,心力交瘁。最终,她决定离开米尔顿,离开伤心地。在不知道是鹅毛大雪还是米尔顿日常的棉花絮飞舞的天气,一身黑衣的玛格丽特登上了南下伦敦的马车。桑顿站在台阶上遥望,他没有挽留,或许也并不知道是否应该挽留或者有没有资格挽留。他只是望着玛格丽特的马车,默默地念着“look back,look back at me…”
而她没有回头。
当她回到温暖的南方乡村,回过头看,一路北上,父母相继离去,好似这故乡也不再熟悉,物是人非。她离开了米尔顿,却好像离桑顿的心更近,在意外获得一笔遗产并且知道桑顿面临破产危机的时候,她很快就将这笔钱拿来帮助桑顿。一次别离,让他们更冷静的思考,却让血更热,情更深了。桑顿千里迢迢奔赴玛格丽特的故乡,为她摘下篱笆上的一朵蔷薇,他们相逢在桑顿误会玛格丽特的火车站,袒露心扉,互许终生。
白衬衫的领子衬出他好看的侧脸,作为观众我多么希望他们之后的生活能一直如画一般甜蜜,但这毕竟不是简奥斯汀的小说。
有人钟情与你,出了阁,但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在棉絮不断纷飞的米尔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