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打开电脑连上网,流程运作般打开微信,家族群里连续不断的冒出一个个视频,原来是一大家子又聚会了,终于视频消息完了,紧接着是姐姐在下面的两行字:
妹妹,一大家子聚会了
这次咱俩又不在
舍友看电视的声音很喧闹,空调也开的很暖和,是我多愁善感了吗?怎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突然觉得很落寞了。更深一层的明白为什么大师“以动衬静”,“以乐衬悲”的原因了,的确如此,远方的热闹和眼前的喧闹才会衬托得我的孤独更深。
我心想:不就是想家了吗?有什么悲戚的,又不是第一次了,过一会儿就好了。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断想起以前想家都会想的事,今天,我挑其中一件讲给你听:
五年前的九月,我和爷爷走在澄蓝的天空下面,他拄着拐杖,一路颤颤巍巍,踩过枯黄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跟在他后面走,他的背影佝偻,帽子下露出稀短的白色头发。他自顾自地在前面走,我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那一年,爷爷74岁,在那一天后的第二天,我要第一次离开家了。那次,是爷爷带我去挖他种的土豆,他知道我最喜欢吃土豆了。虽然还没到土豆完全成熟的季节,但爷爷已经等不及要把它挖出来做给我吃。
天很蓝,山很高,云很轻柔,风很舒服。爷爷拿着铲子朝那些看起来不错的土豆挖下去,一个又一个硕大的土豆被他握在手里,然后投进框里去。我和他一起蹲在一片碧绿无际的藤蔓中间,一阵风吹过来,淡紫色的花朵轻轻摇晃。在那一刻我突然告诉自己:一定要把眼前的这一切牢牢记住——蓝色的天,白色的云,和眼前的爷爷。爷爷依旧在挖土豆,我一直盯着他看,一直盯着看,我想把他牢牢地记在心里面,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家了,也因为我心里面那个隐隐约约并不真切的声音。
挖完土豆回家以及煮土豆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现在看来,我果然真是牢牢记住了爷爷在一片绿色的藤蔓里找土豆的样子。我很庆幸我记住了,并且那么深刻,因为那记忆于我,是关于爷爷最后的画面了。
九月底开始,给家里打电话就感觉到他们老是怪怪的,爷爷的身体情况我再清楚不过,我隐约觉得肯定是出事了,但我不敢问,我隐约觉得情况肯定很糟,所以我更不敢打电话确定我的猜测。我宁愿被蒙在鼓里,也不愿意不敢去证实我早以料到却不愿承认的消息。在我的家长,尤其是爷爷奶奶那一辈,是相信托梦说的,那些个晚上,我梦见很多场大雪,梦见很多次爷爷,我知道那些梦代表着什么,但梦醒后我假装若无其事,惶惶不安中过了一天又一天。
被亲口告诉事情的真相是爷爷离开后的一个星期,爸爸妈妈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安抚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平静的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这一尘埃落定的消息。而我又能怎么办呢?这消息于我不是晴天霹雳,而是我早已想到的只是不愿承认的结果,现在终于确认它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我显得异常平静,流下了早已储备好一直不忍流下的泪水。
我可以安慰自己不要悲伤,因为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固定的命运。
我可以安慰自己不要悲伤,我上了大学也算是满足了爷爷的梦想。
我可以安慰自己不要悲伤,就像他们说的,爷爷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
可我无法安慰自己,爷爷昏迷不醒的时候,只有听到我的名字才会动一下手指头。
我也无法安慰自己,为什么给了我太多疼爱的人,在要离开人世的时候,我却连一面都没让他见到。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不满爸爸妈妈选择不把消息立马告诉我,他们自以为是在替我减轻痛苦,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剥夺了我和他见最后一面的同时,更加深了我的遗憾和愧疚。那么疼爱的我的爷爷,在最后的时候又得到了什么呢?带着氧气难以说话的爷爷,眼神里所有的希望也不过是想看着我突然出现罢了,他知道我远在千里,不会提出让我回去的要求,但他心底是那么渴望,所以才会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一听到我的名字就会动动手指头。
或许我回去的话会把我所有的难过都释放出来,可我没机会了,永远都没了,我永远都不能像他们那样难过的大哭一场。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爷爷的离开于我是一种永远无法释怀的悲痛,它分散的存在在我身上的各个地方,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一次又一次地被触动,一次比一次悲伤。我难以释怀的,是他给了我那么多的关爱,而我却连当着他的面哭一场都没做到,报答暂且免去不提,我对爷爷的遗憾是永久不能弥补的了。
我一直认为,我和爷爷是一起离开家的,我们一起去了两个不同的地方。有时候我抬头向天上望,只要太阳照耀着,我就温暖。每次要回家的时候,我就对着天空说:走啊,爷爷咱们一起回家吧,只有咱们都到了,才是家啊。
爷爷,昨天和今天看着他们热闹的样子,我又想家了,也想你了。我挺好的,你也是的吧?很快就过年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家吧。
别急,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