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说,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于是我每天起来看太阳,早晨八点的阳光投射在走廊里一片明亮,窗子像是通往天国的大门。每一栋建筑都如此静穆,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树枝都如此温柔,阳光把这个冬天装扮得如此富有温度。
或许多年以后我会想起,在我22岁那年,我看过最好的太阳,阳光明亮,温润,透着儿时家乡的味道,心情平静地像一面海,又像一条小溪淙淙流过。
空气清新,让人忍不住大口地呼吸。从南到北,从北到南,一切都那么美好。一个人静静地享受每一刻时光,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说,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俗世,因为我知道这样美好的时刻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
我想到北京的四合院,冯唐有树的院子,街头卖糖葫芦的货郎。想到家乡有雪的屋顶,邻家透风的窗纸,村东口幽深的井,奶奶头上的白发。想到欧洲的农家别墅,妖冶的薰衣草,和和弥漫在林荫路上苹果酒的味道。
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许多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就读书。
读《红楼梦》,黛玉骂紫娟“还不赶紧歇着,嚼什么蛆?”读《世说新语》,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读《论语》,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读《菜根谭》,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读唐诗,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读宋词,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读《牡丹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读《追风筝的人》,我追。一个成年人在一群尖叫的孩子中奔跑,但我不在乎。我追。风拂过我的脸庞,我唇上挂着一个像潘杰希尔峡谷那样大大的微笑。
或者读童话,青蛙变成了王子迎娶了公主,羊妈妈剖开狼的肚子救出了孩子,莴苣姑娘治好了王子的眼睛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就写诗。
湖光潋影处处幽,一叶碧水荡轻舟。夕阳掩映云天外,换尽人间几度秋。(无题)
正思卿时灯未暝,时灯未暝暗恨生。暗恨生久听秋雨,久听秋雨正思卿。(戏作回文)
何时饮尽杯中酒,漫随明月夜迁延。(明月行)
已忘风雷何得掩,不知淅沥几时停。今朝街冷小泥轻。(浣溪沙)
木心的一句从前慢让我多年不能遗忘,那样诚诚恳恳的话语,冒着热气的豆浆小店,精美的钥匙,还有“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那是多么好的年代,没有利益,没有差别,有的只是牵挂,有的只是思念。鲁迅对许广平说:“我寄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的绿色邮筒中,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点。”多好!
于是写信。写给爱情,写给时光,写给生活。了解花的品种,牡丹芍药木芙蓉;了解茶的名字,毛尖龙井碧螺春;了解历史,大汉盛唐元明清;了解城市,苏州凤凰连云港。
也给自己写一封长长的信,关于梦想,关于未来,然后用一生去读。多年以后,我有一个院子,两层小楼,几盆花,几棵树,两三个人,千万卷书。在灯下写诗,在院中喝茶,在窗子旁边看风景。偶尔想起曾经的岁月,笑一笑,哭一哭,多么美好!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