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一个不喜欢吃的人,会对生活抱有多大的热情。人类从远古时期走来,从最初的为了生存下来,茹毛饮血,到发明创造各种烹饪制作方法,再到如今发展出来的世界各地不同的饮食文化,可以说,在“吃”这一个字上,人类所花费的时间和智慧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种科学。作为最普通的大众来说,一天24小时,起码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花费在了吃上,所以很难想象,一个人,如果连最基本的对吃的欲望都没有了,那就甭指望他有多大的热情去对待生活。
当然,吃和美食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为了满足人类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而进行的咀嚼运动,所享用的食物还够不上美食二字,但是,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的来说,在他的脑海里所浮现,尤其是那些吃不到嘴里的食物,绝对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美味。
对于我来说,深更半夜一个人睡不着觉的时候,总是最容易诱发我的饥饿感的时候。对于一个离家千里,没有继承老妈良好厨艺的人来说,老妈做的任何食物,都成了人间至味。只要想想那些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食物,我就恨不得下一秒就从床上爬起来,订票回家,只为吃上那么一口。于是我就更加睡不着了。
毕业前的一段时间,是我睡眠最不好的时期。就业的压力,找房子的压力,对未知生活的迷茫,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搅和在了一起,嗓子发炎,口腔溃疡,吃不了东西,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敢跟家里人说,每次打电话,听一听电话那边的母亲跟我说一说,今天他们又做了什么吃的,想想那个味道,就好像又有了再爬起来找工作的动力。对那段时期的我来说,熟悉的味道似乎能顺着电话线窜入我的鼻子里,带动我的大脑和身体继续运转,那就是生活的动力。
老妈不是什么大厨,但是她就是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可以把最简单的食材,翻炒出最美妙的食物。在我的家里,一年四季的食材是不一样的,主要取决于这个季节里家里种了什么作物。一年四季中,我最喜欢夏季,因为夏季的食材种类最为丰盛,而且夏季也是家里最闲的时候,闲到老妈每天都有很多时间去想今天该做些什么好吃的。当然,在我的心里面,排在第一位的必须要属土豆了。
土豆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食材,香甜软糯,既可以做主食,又可以做各种菜品,简直就是人生至爱。没办法想象四五百年前,我们的前辈要是没能从墨西哥还是哪里引进土豆,今天的我们该如何活,感谢墨西哥人民,感谢前辈,感谢土豆。
夏天,是土豆成熟的季节,刚成熟的土豆最新鲜最好吃了。拔掉土豆的茎秆,徒手或者借助锄头之类的工具,翻开泥土,就会看到一窝窝成熟的土豆挤在一起,有个头特别大的,果实特别饱满的,当然也有个头比较小的,形状上,有扁的,有圆的,有长的,也有短的,混合着泥土的香气,格外诱人,似乎已经看到它们被端上餐桌的样子了。新出土的土豆收拾起来也比较轻松,用一片碎玻璃,锋利的那一面,逆着土豆皮生长的方向,轻轻一刮,土豆的“外衣”就被剥了下来。
按照土豆的大小和形状,各有不同的做法。小的,形状圆鼓鼓的,适合和芸豆一起炖。倒油,葱、姜、蒜、酱油下锅,倒入削好的小土豆,翻炒,盖上锅盖焖一会儿,开锅盖倒入芸豆,再翻炒,添少量的水,盖上锅盖,继续大火焖。当然,炖芸豆的锅里,最适合蒸馒头了,架上锅帘,摆上馒头,锅边必须要围上一圈抹布,防止蒸汽外漏。馒头熟了,土豆炖芸豆也就熟了,加盐和味精,起锅。瞬间,馒头的香气加上土豆芸豆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当然,炖的时间一定要长,芸豆必须要炖熟,土豆必须要炖的足够软糯,这个时长只有有经验的老妈才能把控,我只负责一遍又一遍地问好了没好了没。我最爱吃的是在贴在锅底那一面的土豆,表面有一点点烧焦,内里一定很软糯,蘸上一点汤汁,简直美极了。老一点儿的芸豆已经炒到豆粒儿全都蹦出来了,吃到最后,盘里剩下很多的豆粒儿,用勺舀起来,拌到饭里,又是一道美味。这道菜必须要在东北的大铁锅里做出来的才有那个味儿,土豆芸豆都不需要切,洗好直接上锅,食材足够原生态,佐料也不复杂,简单粗暴,量足直接,像极了东北人的性格。
当然,大的土豆,也分很多种做法。有切片和茄子青椒一起炒的地三鲜,也有切丝做汤,当然,我最爱的是,切条拌酱。土豆洗净切条,舀几勺自己家做的豆瓣酱,倒几滴香油,切一到两个小青椒,放在豆瓣酱里,酱和土豆分开盛好,上锅焖熟,焖好了把豆瓣酱倒进土豆条里拌好,再配一碗刚出锅的米饭,把拌好的土豆酱倒进饭里,趁着热气腾腾的时候赶紧吃,吃的汗流浃背,也放不下筷子,夏天下饭必备菜品,说是人间美味也不过分。
提起土豆,最爱的就是上面这两道菜了,这两道热气腾腾的菜,伴我度过了很多个夏季。可惜今年没有吃到,以后估计能吃到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了。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么的会品尝美食,但是老妈做的每一道菜,对我来说,都是人间至味,只要想起它们,我就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热情。这大概就是食物的力量吧。
后记:我也已经好久没看到老妈做这两道菜了,只能凭记忆复述出来,步骤上可能有偏差,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