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爸爸发消息说,你大姑奶奶脑溢血加肺感染,进重症监护室七八天了还没出来,这次挺严重的。
距我上次见到这位姑奶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那是她重孙女出生,喝满月酒,那天在饭店人多,我和我妈去的也晚,二伯伯给安排了座位就坐下开始吃饭。闷热的天气让人急躁。二伯伯还得忙里忙外招呼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吃完饭,我妈说去楼上看看你姑奶奶吧,好久没见了,她也得想你了。
找了好几个房间才找到,推开门,姑奶奶确认是我妈,赶紧站起来激动的伸出手,嘴里嘟囔着怎么才来,家里都好吧....在一旁的女儿说,老太太从上午来了就问玉文(我爸的名字)家来了吗,金福(二伯伯)打电话通知了吗,今天应该得来啊,还非要下去看看,这倔劲,拦都拦不住...寒暄了一阵,聊着聊着,老太太就开始掉眼泪"我就知道我娘家人得来..."我妈问,想老家了啊,等过几天凉快点了接你回去看看。她哭,说想啊,我妈也哭,我也跟着哭。那时候她腿脚已经不利索了,站都站不稳,我妈一看不行,再哭一个老人家可受不了,得赶紧走,话没说完掩着面拉着我说走了走了,过年再来看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一路。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亲眼看见一个八旬多的老人如此怀念那个生她养她的一方土地,落叶归根,那应该是她最想回去的地方。而那里,离他不过三十里地,以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再回去看一眼了。在她看来,只要老家的人来,那便是一种蕴藉,那里还有人牵挂着她。
这个姑奶奶跟我爷爷不是亲姐弟,只知道跟我爷爷是一大家子的,两家关系比较好,经常走动。过年过节也会去对方家里吃个饭,聊聊天,每次去,她都能变戏法似的随手从手边变出来一些小东西来给我玩。我那二伯伯又经常开我玩笑,逗我笑,关系很融洽。
姑奶奶自嫁人就举家搬到东北去了,等回来的时候二伯伯都成年了。记忆总的她是硬朗的,我小时候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倒好几次车,去我家住上几天。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幕是那天下午,我非要去地里挖什么草泡水喝。我妈不让,她二话不说领着我去。她抽着烟在旁边特别和蔼的看着我,告诉我哪个能挖,哪个不能挖,还跟我讲她在东北时候的故事,具体的我忘了。
田地里那个画面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仿佛就在昨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长这么大了,而她,也走不动路了。
我爸给了我二伯伯的电话,说明天一定抽出空来打个电话,我说好。跟爸爸聊起了那天在饭店的事。我爸说,人年龄大了,都有预感,我不知道该回什么。
死亡,看似离我们那么遥远。年龄大了,每走一步,都是在无形的向它靠近。自从爷爷去世后,现在以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重新思考这个词,带给我无限的遐想。还没有深谙世事的年龄,可能不会那么深刻。但那么一瞬间,往事云烟,全都消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虽然内心清楚每个人都不能幸免,但心头还是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上气来。
以后不知道我会离我的故乡多远,也不知道到了那个年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趁着我还没真正的离开那,我会尽可能的多记住故乡的一棵树,一朵云,一个时刻。
她已经神志不清了,不知道倔强的她会不会害怕。
希望她能顺利渡过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