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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是不太喜欢圣人的。
因为他们虽然同我们一样都是人,然而他们俨然又有点太不像人了。
思想、智慧的深度遮盖了他们身上的人情味。
他们让人敬仰,同时让人心生敬畏。
但有一位圣人,他绝对是一个另类。
你非但感觉不到他高高在上的圣人架子,反倒觉得他有点幼稚、有点可爱。
这个人,就是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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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庄子,大家最为熟知的应该是“庄周梦蝶”这个故事: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不知是我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我呢?”
这像不像是一个睡意惺忪的小孩子“幼稚”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多么有意思的,像迷宫一样的问题。
人到底以怎样的形式存在?真实和虚幻到底如何来分辨?什么是物化呢?
故事轻灵缥缈,含有孩童般的单纯。
内涵丰富多彩,拥有哲人般的深度。
也许只有拥有孩子般纯净的心灵,我们才会对世间万物生发出种种新奇的看法,才乐此不疲的探寻着生存的意义。
这就是庄子的特质。
他不像老子那样试图以入木三分的辩证思维指引人生,也不像孔子那样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他拥有孩子般敏锐的洞察力,捕捉着这世间的奥秘,并且自由自在的进行畅想和思考。
所以他令我们感到亲切。
因为我们面对的绝不仅仅是某种符号化的学说或思想,而是一个像小孩子一样充满好奇心,不断探索的智者。
即便时光已掠过数千年之久,他跳动的思想依然让我们沉醉,他率真的人格依然让我们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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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童真的人,一般也都非常风趣。
庄子在《秋水》中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天,庄子在濮水边悠闲的垂钓,楚王派遣两位大臣前来拜访,他们恭恭敬敬的说:“庄先生,楚王愿将国内政事委托给您,今后就有劳您了!”
庄子却依旧握着钓竿,头也不回地说:“我听说楚国有一只神龟,死去的时候已经活了三千年,楚王用精美的竹箱装着它,上面还盖着华丽的巾饰,珍藏在宗庙里。那么你们说说看,这只神龟是喜欢死了以后骨骸被人当成宝贝供起来呢,还是喜欢在泥水里快快活活的摇头摆尾呢?”
两位大臣觉得这简直太容易回答了,于是异口同声的说:“当然是喜欢在泥水里摇头摆尾了!”
庄子立马回道:“好极了!二位慢走!且容我继续在泥水里摇头摆尾。”
庄子啊,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始作俑者。
这答非所问的回答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结结实实的推辞了楚王的盛情,又让前来的使者哑口无言,无从劝说,只能轻轻的摇头叹口气,心想:这个庄子啊,为我们俩挖了一个大坑,我们顺坡就势没有半点犹豫的就跳了进去,无奈坑太深,想爬都爬不出来!
这就是庄子的机智,如孩子般调皮,让人哭笑不得。
龟,在古代中国是长寿的象征,被帝王视为神物。
而庄子却出人意料的指出,对于一直龟来讲它最喜欢的还是活着时的自由自在。
他就像《皇帝的新装》中,那个说出实话的孩子。
我讲我的心里话,至于楚王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
而我只愿做一只烂泥里快活的龟。
从这里,我们又可以窥见庄子的勇气和洒脱。
先秦诸子中,能以其本身的性格打动我们,吸引我们的似乎只有庄子。
老子、孔子、墨子、荀子。。。。。。这些大师们,我们可以领悟他们的智慧、精神和思想,但无从进入或者窥见他们的性格。
究其原因,大约是他们留下的几乎都是对于“至理”的探索和思考,大则大矣,深则深矣,却绝少关系到他们自己的内心世界和纯私人性质的生活状态。
而庄子却与众不同,他是一个十足的快乐主义者,或者说是个人主义者。
庄子留下的文章,无论是深奥抽象的哲理阐述,还是妙趣横生的小故事小寓言,都深深的刻上了私人的印记。
对于庄子来讲,关心外部世界的奥秘,起因和目的都在于明晰自我。
这样率真自由的灵魂,前无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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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是庄子的著名篇章,“逍遥”二字真是道出了庄子处事的态度和追求。
逍遥,这两个字从口中轻轻读出来,都让人的心灵有种如沐春风般的畅快。
庄子,是一个酷爱自由的人。
不自由,毋宁死,用在庄子的身上一点都不夸张。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心灵无穷的开放,从形相世界的局限中超脱出来,那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能随遇而安、自由自在。
如果,现实让你疲于奔命,请想一下庄子的那只龟。
如果,想找寻精神的快乐,可以读一下庄子的文章。
在这里,你可感受到孩子般的思维、好奇心、想象力。
庄子用生命最原始的状态来探寻这个世界,并返回到自己的内心,所以他聆听到了天地万物的声音。
天地与我并生,而我与万物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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