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自从爸爸过世后,奶奶先是住在大伯家,后又搬到养老院,她说还是不要让孩子们牵挂,趁他们还走得动,该出去玩儿就出去玩儿,她在老年公寓里有的是伴。
奶奶出生在地主家庭,那是个大家族,据说小时候生长的大院儿现在已经被当地政府翻修并保护,作为传统民居向游客展示。
十几岁离开家到外地读银行干校,毕业后就在银行工作,一直到退休。十九岁嫁给爷爷,二十岁有了第一个孩子。
如今她已82岁,耄耋之年。
敬老院里的支出是每月3000,奶奶的工资足以支付。每逢孙儿们去看她,她又会给不少零花钱,尽管我们都已成熟自立,但在她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当年那没头没脑、成天在家属院里边跑边叫的疯小孩儿。
听长辈们说,爷爷奶奶年轻时工作很不错,加上又十分节俭,八十年代已成万元户。
1987年,爸妈刚结婚、二伯母怀着堂哥(当时没有人知道,包括伯母本人),爷爷奶奶就带着全家从贵州出发,顺着东部沿海城市一路北上到北京,又从中部南下回贵州,历时一个月。
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听了太多那次旅行途中趣事,直到现在,奶奶回想起来都喜笑颜开。说那时候真的挺有意思,一大家子一起出门,大堂哥才两岁,这么多人换着抱,一点也不觉得吃力,不过那时候没有二堂哥和我,等有了我们,她也走不动了。
那次旅行的最后一站,奶奶摔了一跤,左膝盖粉碎性骨折,经过手术、打钢钉才得以康复。
奶奶总说:还好那时候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不然今后哪有机会去这么多地方。
02
姥姥今年也82,与奶奶同岁,年轻时在公立学校里教语文,那个年代就被评为全国特级教师。打从记事起,在旁人的嘴里,姥姥就是受人尊敬的“方老师”。
姥姥书法很好,写了一辈子的小楷,几个表兄弟姐妹也都被她断断续续地要求练书法。我则是被奶奶每天压着“练大字”,需要提升就去找姥姥指点,一练就是五年。
最后好歹都放弃了,挺可惜。
姥姥有五个孩子,70岁以后开始不停地给每个儿孙写扇面。扇面的内容多是《弟子规》、《三字经》和《诫子书》等这样激励后辈的古训,再配上她自己画的牡丹和梅花,每一把都独一无二。
那时候才知道,没有任何绘画功底的姥姥,竟然在古稀之后自学国画,她说只有画牡丹时心里才宁静。
姥姥的屋里随处可见令她不满意的作品。我几乎每次去看她,她都会把我拉到画房,然后指着刚刚作废的画说:涛儿,你看这朵牡丹的颜色是不是太艳了?
我说:婆婆,我不懂画,我确实也喜欢素雅的色彩,但是您这是牡丹,是不是就该艳丽呢?
姥姥说:好的,等你结婚,我送你一幅素淡的牡丹。
80岁那年,姥姥又练起了隶书。
至今,每天都要作画、练书法。
倔强的我在婚后决定和老公异地,要在机会多的城市暂时安定,等着他博士毕业了再一起去江南定居。老公劝不动我,最后发动全家进行说服,一开始我还固执己见,直到姥姥说:
只要坚持不放弃,多少岁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有心中梦想,无论身在何处也都是可以圆梦的。
姥姥真是个厉害的说客,这句话由她来说,我是铁服的,也是绝对听从的。
03
如今的我早已去过不少地方,也在不停地追寻自己的梦想。
每到一地儿都会兴奋地向妈妈“汇报”,她一直鼓励我得空了就多出去走走看看,还说现在天灾略多,有些自然景观还是尽早看才好。
于是前几天的九寨沟地震,将我从高中就开始幻想一定要和爱人一起去九寨沟的憧憬浇灭。
好姐妹在朋友圈写下:虽然漫长的时间可以将沧海变桑田,但一直认为和人的短暂生命相比,山水是相对永恒的,没想到一场地震就轻而易举将山水变了样。已知易逝的要珍惜,以为相对永恒的,也不该辜负。
她在前几年是见过那般迷人景致的,现在难免有些感时伤事。
良辰美景从来不曾虚设,只是行人太过匆匆,总是无所谓地撂下一句:今后有空了再来。
试问,哪里有这么多的以后。
爸爸生前总说要搬去新家住,奶奶说等病好些了再搬,结果阴阳两隔。
我说等我毕业了就把爸爸接到外省一起住,换个环境对病情有帮助,结果还是阴阳两隔。
应了这几年被说烂的那句话: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谁先到。
沉迷于山水画的小舅,已年过半百。退休后到北京画院拜师,不分昼夜地作画,画好了撕掉,撕掉又再画,如此往复很多年。曾经说走就走,带着舅妈自驾去西藏,被纳木错美到流泪。
身边的亲人朋友都从事着不同的工作,很多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平时可以熬夜,可以通宵,可以忙得死去活来,拼命去实现梦想,可一旦拥有自己的假期,就会立刻出现在地球上的不同方位,享受着与平时完全迥异的第二种生活。
我们总说羡慕这个羡慕那个,仔细琢磨,被我们所羡慕的人里,哪一个不是拥有超强的执行力呢?
其实不用时光倒流,从现在就开始不说以后,追梦的人哪里需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