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人生呢,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相逢中跋涉和流转,有些是行色匆匆的过客,有些是永驻心间的常客,而有些是偶尔来往的疏客,无论邂逅怎样的相遇,我都愿意相信这是岁月深处最久远的守望、最注目的等待所换来的结果。
时光,于漫不经意中溜走,六月的尾巴上,我们依旧一路行走,一路感知,一路温暖着,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怅然若失地前行着,心中所执着的那份美好信仰促使我们坚定地在造物主的常道上走着,未犹豫过是否要停止,每一行都是莫大的知感,每一行都留下最独特的温情。又进了一个小庭深院,院内的家禽各自悠闲自在地唱着、跳着,树在结它的果,有些清新,有些幽静,眼前一幅似乎定格好了的画面――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奶奶靠墙坐着,就如被岁月啃嗜过留下的残骸,就连眼眶都装满了时光凝聚起来的厚重,奶奶刚看到我们进入大门便激动不已,双唇在打颤,一切想要说的,这时被时间冻结了,只见眼里的泪花越来越模糊,直到占满那双看过一切世事的眼睛。慢慢地,奶奶拉着我们的手说话了,可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但又感觉到了奶奶想要用尽生命里可以支付的能量来与我们说说话,一下子我们似乎成了久违的倾听者,奶奶很费力地说着自己苦涩的故事,斜阳已暮,可没有人来了解走进过奶奶幽柔的心事,没有人来倾听过奶奶厚重的生命历程,更没有人来为奶奶洗洗衣服、做点饭,无论冷与暖,奶奶总是坐在门前守望着、等待着。
门外匆忙或是缓慢的脚步从未停止过,偶尔的逗留,就会在奶奶心中产生巨大的安慰,可当那脚步声又走远了时,奶奶的心顿时如沾满了风霜一样,凉了半截。渐渐地,时间久了,奶奶发现所有的等待都是苍白无力的,但她依旧用微弱的生命力,坚守着“等”的结果,经过一天、两天、一年、两年长久的守望与期盼,奶奶只是期望会有人走进门来,陪她坐坐、话话家常,都会是她心灵最好的慰藉。
满目凄凉的奶奶提到她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分开住,从来不管不问,一个女儿常年在外打工,所有的盼头都在女儿身上,可女儿几年才回来一次,纵使回来也就是给老人一些钱、买上点东西之类的,又急急忙忙出去了,为生活奔赴着,奶奶的遥望无法抵达她所牵挂与思念的远方,可对于80多岁的奶奶来说,追求的幸福再简单不过了,吃什么、用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有人扶着她走走,陪她说说话,陪她收拾缝补那碎乱的生活;听她唠唠叨叨一些以前说过的话,听她再细数那逝去的几十年里所堆砌成的生命,听她埋怨一下一个人行走的旅途生活,可奶奶的这些小小的愿望没有成真过,就连一次也没有过,幸福是简单的,等待却是难的,奶奶的期盼有多深,等待就有多久,自然等待的那段距离就有多长,可早以习惯了向远方望,向门外看的奶奶,怎能承受得起坐在疼痛锋利的光芒之上,那种痛久久不肯散去。
生活的路上,无论是清简还是纷繁,奶奶都在守望一个方向,无法用口说出目的地,无法用脚丈量距离,唯有用心才能检测;无论是平凡还是伟岸,奶奶都在等待一些人,无法用耳朵确定脚步音,唯有在心里祈盼这个人是归人。
一曲一曲地,时间流逝着,奶奶怎么也舍不得放开抓得紧紧地志愿者的手,似乎温暖的手让奶奶感到了她守望的距离,是一只手与一只手之间的距离,可以相连,可以相暖,也可能让奶奶觉得仿佛是离散许久的亲人刚刚回来,有熟悉的亲切感。要走时,奶奶那深深渴求的眼神,最有力地告诉着我们需要再回来,再次与奶奶灵魂相知、心灵相许。
由于等待太过于漫长,守望的姿势太过于酸,丈量的距离太过于遥远,所以奶奶用几十年的光阴守着一个院落、一个方向、一颗孤独的心、一个枯寂的灵魂。奶奶孤独的坚守与等待,让我想起我93岁的外公,一生经历了很多苦痛与磨难,得来闲暇日,他却也习惯了坐在门前,望着那条儿女都会必经过的路,那段路的距离早已被外公目测得一清二楚,造物主的大能,外公视力依旧很好,远远地看到子女们的车子过来,每次都会用拐杖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到路口边去等着,似乎只有这样,外公失落的心才会得到填补。
我们与奶奶的相遇,没有惊艳的开场,没有华丽的语言,普通的问候,简单的交流,一字一句,温馨入心,使奶奶把她所守望的距离缩得短些、再短些,直到‘相逢’与‘遇见’都是常事。最怕的是所有的等待都成了遗憾。但愿奶奶在无涯时光里的守望,都能重逢于生命的最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