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董卓称霸温明园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这几句说的是千里马赤兔。胯下赤兔马,掌中画杆方天戟,吕布吕奉先,《三国》当中最勇的战将。吕布死后,赤兔马归了曹操;曹操把这匹马赠给了关云长;关云长走麦城死了,这匹马归了东吴。结果赤兔千里马很讲义气,不吃不喝,赤兔马也死了。这四句定场诗赞的就是赤兔千里马。赤兔千里马一出现,吕布也就该出现了。

上回书说到董卓进京,这是汉朝末年一个必然的结果。您看,一个封建王朝最后没落,延续不下去了,就会出现很多强人。强人什么样的都有,也许是豪强,也许是非常勇猛的英雄,也许是非常出色的管理人才,但不管怎么样,必定是群雄出世。那么,得手快的是谁?谁下手最狠,谁最残忍,这个人就可能先得手。汉末时期,这个人就是董卓。董卓进京,是因为何进无谋。何进无谋,这一乱宫,等于把汉王朝拱手相让,掌权的就不是原本应该掌权的人了。就在这个形势之下,董卓勒兵进京。董卓用李儒之计,兵扎渑池,等朝廷自乱。果不其然,先是侍御史郑泰,还有卢植,都辞官不做了,他们带动了朝廷的一大批人,文武百官十去六七。然后中常侍先下手为强,假借太后召见,让何进进宫,事先埋伏了五十名甲士,结果何进一进嘉德门,甲士一拥而上,把何进砍为两段。人头扔到墙外,正好扔在袁绍脚下。袁绍血灌瞳仁,双眉倒竖,二目圆睁,脸上颜色更变,手持宝剑:“诸位,阉官诛杀国家大臣,谁愿意跟着我去诛阉官的首恶?咱们一起上!”“哗……”袁绍这一喊,何进手下心腹战将吴匡下令:“烧!”吴匡指挥兵将打着火石、火镰,点上柴火,就在青琐门外放起火来。袁术袁公路带领一千兵就进了宫了,撞宫门还不好撞啊?到了宫中,逢人就杀,遇人就砍,专砍没有胡子的。袁绍和曹操带着人也进来了,这下儿宫中就乱了。您看,早晚就是这一出,何必调外兵呢?

书不说废话。赵忠、程旷、夏恽、郭胜被袁术带兵赶到翠花楼前,嘁哧咔嚓,砍成肉泥烂酱。张让机灵,赶紧叫着段珪,带上曹节、侯览。“来来来,有皇上就行。我带着曹节、侯览去劫皇上,劫陈留王;段珪,你把老太后劫来,咱们后门见。”几个人出北道奔北宫门,段珪带着人去劫何太后,张让带着曹节、侯览去找皇上。皇上才十四岁,三个人把少帝刘辨弄来,然后又把陈留王刘协弄来,刘协才九岁。单说段珪,带着人找太后去了。“跟我们走吧。”“干吗呀?”“有你就管事儿啊,走走走!”现在何太后似乎有点儿明白了:“我不走。”“不走?看见这买卖没有?我这儿有宝剑,走不走?”何太后一歪头,看见救星了。院子当中站着一个人,汉室老忠臣、尚书卢植,全身披挂,手持宝剑。“卢尚书,快快救我!”

卢植怎么来了?前文书说过,卢植已然辞官不做了,但还没走呢,听见宫中一乱,马上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拴扎什物,全身披挂整齐,带着手下人来到宫中。他为什么能进宫呢?全都乱了,皇宫随便进了,没人挡着了。听见声音,卢植带着兵跑来,抬头一看,段珪正劫持何太后呢。听太后一喊,卢植也喊:“卢植前来救驾。”

也不知道何太后怎么这么勇敢,“噌”一下儿,由打窗台就跳出来了。这人要是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堂堂太后,能越过窗台,直接跳到卢植身旁。卢植手持宝剑,直指段珪:“段珪,你往哪里跑!”段珪一看,我赶紧溜吧。段珪赶紧下楼奔后院,直奔北宫门,到了北宫门一看,张让他们已然把少帝和陈留王劫来了。太监心里也都明白呀,有皇上在手里就好办,把皇上控制住了,皇上一说话,就等于我们说话。

这时,袁术袁公路带着兵将,逢人就杀,遇人便砍。吴匡在青琐门外放火之后,随即进宫,四处放火,宫中一片火光。突然间,吴匡抬头一看,由打对面溜达出来一位,手拿宝剑,正是何进的兄弟何苗。吴匡心说:好小子,你跟你哥哥是一奶同胞,居然跟中常侍勾结在一起害你哥哥,你算是什么人啊?吴匡想到这儿,高声喊嚷:“谋兄之人就在此处,给我杀!”“杀呀……”过去就把何苗杀了。您说,他这是什么下场。何苗死了,袁绍袁本初知道了,高声喊嚷:“凡是中常侍的家眷,刀刀斩尽,刃刃诛绝!”得杀多少人啊?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何必引狼入室,让董卓进京呢?实际上只要有个千八百人,就把这些太监全都了了。现在宫中一片大乱。

这时曹操过来了,来到卢植面前:“尚书,请问太后何在?”“太后就在宫中坐着呢。”曹操进来,跪倒在地:“典军校尉曹操,参见太后千岁千千岁。”“孟德,没想到宫中有此大乱。”“老千岁,请您主持国家大事,马上传旨,让宫中所有的人来救火。”曹操一回头,看见袁绍了:“你跟公路哥儿俩带兵马上去寻找张让,寻找万岁和陈留王千岁。”曹操就是与众不同。袁术带着兵就知道杀,袁绍就知道喊,这些人就知道放火杀人,而曹操进宫头一件事,让何太后主持军国大事;第二件事,赶紧灭火;第三件事,让袁绍和袁术带兵追张让他们,寻找少帝和陈留王——这就是曹操曹孟德。袁术赶紧跟着哥哥出宫,带着兵寻找皇上,捉拿中常侍。

再说张让、曹节、侯览、段珪劫着少帝刘辨,皇上吓坏了:“这是……要带着我们上哪儿啊?”“跟着我们走吧。”这几个中常侍带着人,带着少帝和陈留王,由打北宫门逃出来,这通跑啊。跑着跑着,突然间前边一片灯球火把,人并不多,几十个人,当中一员小将高声喊嚷:“什么人竟敢劫持当今万岁?你们中常侍作恶多端,快快把万岁留下,不然大枪之下难逃活命!”别瞧张让在宫中横,我这儿有皇上,有太后,有王爷……一出宫,他可就傻了,身旁没人啦。借着灯火之光往前一看,张让吓得浑身直哆嗦;再回头一看,那儿有条河。张让心想:我是作恶多端啊,那位嚷着就冲我来了,这是要救万岁,看来宫中已然平乱了,我也没法活了。得了,我死了吧。他自个儿就认罪了,撒腿就往河边跑,“扑通”一声,跳河死了。他这一死,可就乱了。对面小将纵马而出,直接奔段珪来了。段珪心说:怎么冲我来了?抹头就跑,这叫一个快呀。这些从人也就乱了。

这员小将是谁?河南中部掾吏,姓闵叫闵贡。掾,就是官署,按现在话说就是政府。掾吏,政府的办公人员,不是官,按现在话说就是河南中部的一个国家公务员,负责巡查的,可能是个公安干警。他知道长安城乱了,正在巡查街道呢,手下人前来禀报,有两个年少之人,穿的是皇家衣服,被一些没胡子的人带着,正一块儿跑呢。闵贡很聪明,带着手下兵将过来一看,可了不得了。虽然他没见过皇上,没见过陈留王,但从年龄和黄衣服能看得出来;再看这些阉官,没错了,肯定是中常侍劫持了皇上。闵贡纵马而出,张让跳河死了,他催马就奔段珪了,段珪抹头就跑。少帝刘辨和陈留王刘协吓得就钻到河边的草丛里了,河边的草全都湿漉漉的,什么时候?夜里二更天。这些兵四处还找呢,找了半天,喊了半天,也没找着,小哥儿俩也不敢言语。

闵贡带着人追赶段珪走了,这小哥儿俩冻得够呛。您想,他们从小就在宫里,哪儿受过这样的罪啊。少帝冻得直哆嗦:“御弟……”“陛下。”“这回河下了,不是陛下了。”“陛下,这儿不是咱们待的地方,咱们得想办法上去,找一个生存之地。”“我哪儿还爬得动啊,你摸摸我这腿,怎么直转筋啊?”刘协还挺勇敢:“陛下,我在上头,您在底下。”“那你上去了,谁管我呀?”“咱俩把衣裳接上。”《三国演义》原文写得清楚,两个人“以衣相结”,把衣裳扣子拴上,衣角儿系衣角儿,陈留王在上头爬,少帝在底下爬,慢慢爬到河岸边。“御弟,我饿了。”“陛下,我没的给您吃啊,我也饿了。”“那怎么办呢?你别陛下陛下的了,还是叫我哥哥吧。”两人往四外看了看,黑咕隆咚的,往哪儿去啊?就在这时,飞来一片萤火虫,借着萤火之光,刘协拉着哥哥:“陛下,咱们走吧。”两个人结伴而行,刘协搀着刘辨一步一步往前走。两个人一瘸一点,一直走到五更天,实在走不动了。“御弟,我走不动了。”“我搀着您。”“我迈不开步儿了。哎,你瞧,那儿有一堆草。”您看,这胆小的人别瞧不想走了,叫苦哀哉,可是看见有生存机会的地方,他就比别人发现得早,看来还是爱活着。陈留王顺着少帝手指的方向一看,那边有一堆草,赶紧搀着皇上,哥儿俩奔这堆草来了。刘辨一下儿就趴那儿了,刘协一边劝哥哥,一边躺在哥哥旁边。

天到五更,好容易找到这么一堆草,哥儿俩在这儿喘。正在这时候,哥儿俩听见脚步声音,借着萤火之光,借着月色、星斗光华,抬头一看,对面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岁数不大,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长得很端正,一身正气。头戴四楞员外逍遥巾,双飘绣带,迎门上嵌美玉,身穿古铜色长衫,两只福字履缎鞋,三绺墨髯黑胡须。少帝一看,有人来了,吓得直哆嗦,陈留王摁着他:“陛下别哆嗦,有我呢。”这个人来到两个少年面前,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两个少年。“请问你们是何家之子?”刘协一看,这个人很正派,就站起来了:“请问你是何人?”“在下是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那你因何至此啊?”“只因为中常侍卖官鬻爵,嫉贤妒能,所以我辞官不做,在此隐居。”“哦……”刘协听明白了,他哥哥是前朝的司徒,位列三公。他因为不满意中常侍,所以在这儿隐居。刘协胆子大了,看来这位是朝中的忠臣,也恨十常侍。刘协用手一指少帝刘辨:“这位是当今天子。”“扑通”一下儿,崔毅就趴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我也琢磨不出来。说草堆里躺着一位,他是皇上,这位就趴下了。这事儿要搁现在就麻烦了。“草民叩见皇上。草民不知,多有得罪,请陛下原谅。”少帝用手指着崔毅,都说不出话来了。陈留王一看,这可行了:“你起来吧。我乃陛下御弟,陈留王刘协是也。”“那就请万岁和王驾千岁进庄,臣跪进酒食。”按说崔毅没有官职,不应当称臣,可他原来在朝中做过官,就因为躲避十常侍才辞官,现在见着皇上,跪倒在地就称臣了。

崔毅把这小哥儿俩迎进庄中,赶紧命人点火做饭,伺候洗脸漱口,哥儿俩有地方坐了,暖暖和和的。等饭也得了,崔毅跪倒在地,手里托着食盘,给皇上和陈留王进食。吃饱喝足了,哥儿俩坐在这儿喝茶。崔毅说:“陛下,您在庄中暂且休息,臣到外面去看一看。”他也怕中常侍追来。

崔毅退下来之后,走到门前,把门打开,出来一看,吓坏了。只见前边有个人骑着马,马脖子底下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书中暗表,骑马之人是闵贡,就是刚才说的那位河南中部掾吏闵贡。他追上段珪了:“我来问你,天子何在?”“我不知道啊。”“给你一剑你就知道了。”“噗”,闵贡拔宝剑把段珪的人头砍下,然后下马,把人头拴在马脖子上,赶紧回来找。正好走到崔毅庄门这儿,看见崔毅出来,因为闵贡管理这一带,所以他认识崔毅。这时崔毅也看见闵贡马脖子下面的这颗人头了,两个人对视一眼。

“崔先生。”“啊,这人头?”“中常侍段珪,让我杀了。您看见天子没有?”“太好了,天子就在我的宅院之中。”闵贡赶紧下马,崔毅把马接过去,然后闵贡进庄,叩见当今万岁。书就不说废话了。“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您马上还朝。”闵贡很聪明,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国家不能一天没有声音,这是国之法律、国之权威。崔毅心想:对呀,皇上老在我们家待着也不行啊,赶紧让闵贡保着还朝吧。崔毅在家找了半天,找了一匹瘦马,就这么一匹马。“得了,万岁,我们家没马了,就这么一匹了。”刘协聪明:“那我们哥儿俩一起坐吧。”哥儿俩共骑一匹瘦马,崔毅把一行人送出庄外。闵贡拢丝缰认镫扳鞍上马,马脖子底下还挂着段珪的人头,吓得少帝直哆嗦,他认识啊。“段珪……”“段珪已死。”“我知道,我知道……”

闵贡保着这小哥儿俩,走着走着,不出三里地,前边来了一大片人。陈留王刘协一看,因为他在前边坐着,后边是皇上,皇上净剩哆嗦了。“您别哆嗦了,看前边来的是谁?”来的是司徒王允,就是后来定连环计让吕布刺董卓的那位;还有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袁本初。这些人带着手下一百多人,还有文武官员,找到这儿来了。大家一见皇上,全都甩镫离鞍下马,跪倒在地。“陛下,使陛下遭此大难,臣等之罪。”少帝都说不出话来了,这回不是怕的,是激动的。陈留王心说:甭管你是害怕还是激动,你都说不出话,还是我替你说吧。“我替万岁传旨,众卿免礼吧。”“谢万岁。”众人全都起来了,保着皇上还朝吧。这就有马了,腾出两匹好马来,少帝乘坐一匹,陈留王乘坐一匹。陈留王跟哥哥商量:“陛下,是不是应该把段珪的人头送回京城,悬挂起来,吓唬吓唬他们?”“好啊,你看着办吧。”陈留王替少帝往下传旨,把段珪的人头火速送到京中悬挂,让京城的官员和百姓看一看,中常侍已经被杀。然后一行人等回归京师。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前边炮声一响,“叨”,少帝刘辨差点儿由打马上掉下来,旁边兵将赶紧过来用手相扶。所有的人止住马匹,往对面一看。对面是盔层层,遮天映日;甲层层,万道霞光。刀枪如麦穗,剑戟似麻林,兵山将海。掌旗官高挑一面大旗,被风一刮,“噗噜噜”行舒就卷,当中一个斗大的字,“董”。少帝刘辨吓坏了,看了看自己身边也就是一百多人,前边的兵将数不过来,一眼望不到边啊。

董卓怎么来了?这也是李儒出的主意。“您要打算进京勤王,控制皇上,就得在他危难时把他弄到手,明着是保皇上进京,暗中要掌握皇上。”这对于董卓来说,非常重要。《三国志》说董卓“有才武,膂力少比”,别瞧董卓胖,有文有武,不是一点儿才能没有,而且两膀膂力过人,别人没法比,能左右开弓,总带着两个箭袋。按《英雄记》上说,董卓心怀叵测,实际就是个大军阀、大野心家。开书时说了,一个封建王朝在没落不能延续的时候,群强一起,谁最吃香?谁野蛮,谁先下手,谁就吃香。李儒给董卓出主意,应该细心打探,所以宫中的动静探马全都报来了。中常侍跟何进互相残杀,把皇上劫走了。哪儿找去?董卓有二十万人马,得有多少人替他打探?打探出来了,皇上现在在北邙这儿,正有人保着往回走。董卓迎着就上来了,一声炮响,人马把阵势列开。董卓来的正是机会。

人马一列阵,袁绍袁本初挺身而出:“对面是何方人马,主将马前答话。”袁绍对不对?对。我身后是皇上,这国家是皇上的,你是何处的人马,唤主将马前答话。董卓纵马而出,没冲着袁绍,直接就冲着人群当中的少帝和陈留王这两匹马来了。“天子何在?”这就是董卓。你袁绍问我,我根本不理你,我是来找皇上的。这一句话就说明董卓来者不善。当时司徒王允一愣,有心之人和无心之人就是不一样,他可就看出董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刘辨抬头一看,他没见过董卓,董卓这副凶残的模样完全暴露出来了。《英雄记》上记载过,董卓跟羌人打过数十次仗,有食人之心,为人生性残忍,这种人根本没法儿惹,全在脸上挂着呢。天子已然吓得不敢说话了。刘协一看,还是我出去吧。陈留王往前一纵马,因为头一匹马是皇上,后边才是陈留王,谁也不能越帝而出,那是砍头杀罪。

陈留王一催马,就在少帝这匹马的旁边站住了,刘协的马头紧挨着刘辨的马尾。“前边答话者何人?”刘协沉得住气,别瞧他才九岁,比他十四岁的哥哥强多了。董卓抬头一看,说话的这个小孩儿瞪着两只大眼。董卓当时就得回答呀:“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是也。”“我来问你,你是保驾还是劫驾?”你是保皇上来的,还是劫皇上来的?“臣前来保驾。”“既然保驾,下马参见当今万岁。”“臣遵旨。”董卓甩镫离鞍下马,“扑通”一声,能把地砸一个坑,四五百斤,跪倒在地:“臣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参见万岁万万岁。”像这样的情况,刘辨就应该明白,免礼平身你还不会说吗?天天升朝办公,你也知道啊。可少帝现在就剩下害怕了,到北邙差点儿淹死,终于能够活到现在了,战战兢兢,迷迷茫茫,根本说不出话来。刘协用手一指董卓:“孤乃当今万岁御弟陈留王刘协,替万岁传旨,董卓免礼平身,道旁伺候。”“臣遵旨。”董卓“噌”的一下儿站起来了。您别瞧他胖,身体特别利落,往道旁一退。“董卓,当今万岁并没有传下旨意,你为何进京?”“臣接到大将军何进的檄文,领兵入朝,前来勤王。”“既然前来勤王,那就保驾回归国都。”“臣遵旨。”这下儿董卓就是正经进京勤王了,而刘协也必须这么传旨,二十万大军你惹得起吗?你不让他进京勤王,那他就劫驾了,袁绍这些人只带着百八十人啊。你既然前来保驾,那就好好保着皇上回归国都。

书不说废话。董卓带领人马保着皇上回归国都了,等到宫中一看,火已然灭了,少帝刘辨见到自己的母亲何太后,娘儿俩抱头痛哭。刘协心说:一路上我净看见眼泪了,看见大臣,大臣哭;哥儿俩抱头痛哭;现在看见母后了,又哭。何太后止住眼泪,冲刘辨说:“万岁,你走之后,宫中已然把火扑灭,什么东西都没短,但传国玉玺不见了。”按说传国玉玺丢了,刘辨应该难受,但少帝说:“丢就丢了,慢慢再找吧。”这皇上可真没劲。您要是听过《列国》,都知道这块和氏璧。卞和进宝,后来秦始皇驾前大丞相李斯篆刻了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从此之后,就作为传国玉玺。从刘邦这儿往下传,一直传到汉末。您要是听过《东汉》,王莽弑君篡位,要传国玉玺,老太后一生气,把玉玺往地上一扔,摔掉了一个犄角儿,然后又用金子镶上了。从那时开始,传国玉玺又叫金镶玉玺。再往下传,传到少帝年间,玉玺丢了。

那么,玉玺哪儿去了?您往后听,十八镇诸侯讨董卓,长沙太守孙坚,也就是孙策和孙权的父亲,找到这块传国玉玺了。就是这块传国玉玺,要了孙坚的命。这人就认为,我有了玉玺,就能当皇上。所以孙坚得了玉玺之后走了,结果因玉玺而亡,年纪轻轻,三十多岁就死了。孙坚的儿子“小霸王”孙策孙伯符,拿着玉玺找袁术去了。“您借我三千兵,我把玉玺押在您这儿。”袁术接过了玉玺。孙策带着三千兵到了江东,和周瑜周公瑾两个人创下江东六郡八十一州的事业。拿玉玺换兵,创出自己的事业。您看,这孙家的爷们儿,见识多么不同。袁术有了玉玺,我得称帝当皇上,可最后死的时候连口蜜水都喝不着,手下当兵的告诉他:“只有血水,没有蜜水。”袁术就这么死的。有玉玺就能当皇上?其实不然。有这块木头就能说书吗?当然,咱们不能跟皇上比。

皇上回宫了,宫中平安无事了,中常侍已然被杀。早知如此,何必让董卓进京?董卓这一来,可了不得了。二十万人马兵扎国都之外,董卓骑着马,带着双箭袋,每天带着三千铁甲军,连人带马都是全副武装,“啊呀呀呀呀”,就在长安城内来回冲撞,如入无人之境,老百姓全都吓坏了。不但如此,而且董卓催马就进宫,皇宫内院直接进,横冲直撞,无人敢惹。后军校尉鲍信实在受不了了,来找袁绍。“董卓有豺狼之心,得除掉。”“朝廷新定,未可轻动。”朝廷刚刚踏实下来,不能轻举妄动。其实鲍信说也是白说,他已然来了,你再想把他除掉,不如当初就不召他来。鲍信一看,找袁绍不行,又来找王允。“王司徒,董卓怀有豺狼之心,必须得除掉他。”“唉,且容商议吧。”所以看《三国》,您得细咂摸滋味儿,且容商议,就说明王允要想主意。王允知道,除掉董卓,非一日之功,朝廷会发生很大的震动。鲍信一看,跟谁说都不行,于是带着人奔泰山招兵买马,走了。朝中没有人主持大事,何太后害怕,少帝也害怕。京城之外,董卓带着李傕、郭汜、张济、樊稠,西凉二十万雄兵,扎下大营,虎视眈眈。

这一天,董卓吃完早饭。“来呀,把李儒叫来。”手下人把这位姑老爷叫来了。“参见主公。”“李儒,那天勤王之时,我跪倒在道旁,陈留王让我起身于道旁迎立,我抬头看了看陈留王,你看见了吗?”“主公,我看见了,您当时就有了想法。”“好,你确实是我的心腹。”当时董卓在道旁抬头一看刘协,就起了废立之心。董卓看少帝懦弱,陈留王聪明,敢说话,当时就想:我要打算在朝廷之中树立权威,就得废去少帝,立陈留王为帝。“李儒,我打算废少帝辨,立陈留王协为帝,如何?”“好啊。”李儒心里非常清楚:自古以来,要想谋得政权,废立是最好的捷径。废一帝立一帝,废掉一个政权再树立一个政权,这是最简单的。虽说后边有人骂,但要干得干净利落脆,政权“啪”一下儿就夺到手里,这就是废立之间。所以打算掌握政权、独霸政权的人,就算冒险,也愿意使用这招儿。

但他们就不如曹操聪明。曹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我把刘协往这儿一摆,要挟着你。挟,左边一个提手儿,右边一个夹字。有人说是夹天子,不对;挟天子,要挟。不是夹于肋下,而是要挟,你必须听我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我曹操说话就是皇上说话,诸侯就得听,听皇上的就是听我曹操的。所以曹操在这方面要比董卓更胜一筹。

今天董卓说出来了,我要废少帝,立陈留王为帝。李儒说:“好,您借此机会,以树权威。而且马上就办,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现在朝廷无主。”李儒说得很对。现在朝廷没人主事,要办就赶紧办,迟则生变。李儒当然知道,并不是董卓待见刘协,而是要借这个机会,刘协是我立的,少帝是我废的,树我董卓的权威,在此横行霸道,你们就得听我的。“主公,明天您把文武百官请到温明园,大宴群臣,然后您把这件事跟大家一说,有不从者,斩!”“好,从此权威就树立起来了。”李儒这个姑爷很了解老丈人的心,既然打算如此,索性明天就废少帝,立陈留王为帝,不听的就杀。一个外任刺史,从来没有议过朝政,有什么权力谈废立之事呢?董卓是个野心家,是个大军阀,我就这么办,我就是不讲理了。

书以简洁为妙。董卓往下传话:“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李儒立刻往下吩咐,通知在京的所有文武官员,明天上午在温明园议事。文武百官也不知道董卓进京是干吗来了,虽然有的知道董卓怀有豺狼之心,辞官不做走了,但留下来的大部分人都迷迷茫茫。董卓带领二十万兵将进京勤王,他下请柬宴请,谁敢不来呀?

第二天,文武百官骑马坐轿,纷纷来到温明园。在园门这儿,李傕、郭汜、张济、樊稠,一边儿俩,仗剑而立,还带着兵。茶沏好了,瓜子摆好了,干果预备齐了,还有不少水果。那时候吃什么水果也不知道,要是现在,起码摆点儿桔子、苹果、梨,维生素多的还有黄金奇异果。文武百官互相寒暄落座。这时,外边稍有动静,大家顺声音往外一看,董卓到了。董卓来到园门,轻轻甩镫离鞍下马,李儒在旁边用手一搀,有人把马接过去,董卓迈大步往里走。众人一看,董卓这块儿,长得这凶。董卓带着手下人,李儒陪着,徐徐入园。董卓这一扫视,众人全都看着他,“唰”的一下儿往里走,就是这么个镜头。董卓这叫照照你们,擂你们一下儿。今天我进京勤王,就要独霸朝纲,我就是董卓。当时嗑瓜子儿的不嗑了,聊天儿的不聊了,举着茶碗的也赶紧放下了,大家看着董卓慢慢往里走。董卓来到正当中,往这儿一坐,李儒在旁边陪着。这些文武官员也够傻的,他是什么人啊,就让他在当中间儿坐着?你们就应该全都站起来走,可谁敢啊?所以说谁最凶残,这时候谁最得意,他敢啊,他胆子大啊。文武官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坐在座位上瞧着董卓,不知道董卓要干什么。

董卓用手一指:“开始。”乐池里的乐队响了,一道一道的菜上了,有人在这儿唱喏,就是报菜名儿,可能相声《报菜名》就是从这儿兴起的。文武百官战战兢兢,不明白董卓的用意。说是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实际上既没推杯,也没开怀。大家抄起筷子夹一筷子菜,又都放下了,都不知道夹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吃的是什么。三杯酒过后,董卓把酒杯往桌上一放。“众位,在下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他连卓字都不说。“我有一言,大家静听。”众人撂下酒杯,抬头看着董卓。温明园是个大园子,此时鸦雀无声,地上掉根儿针都能听得见。“众位,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我观圣上懦弱无能,而陈留王聪明好学。所以我想废当今,立陈留王为帝。众位听见否?”没商量。天子是万民之主,皇上得有皇上的威仪,无威仪不能掌管宗庙社稷。我认为当今圣上懦弱无能,而陈留王刘协聪明好学。我打算废少帝而立陈留王为帝,让他当皇上。说完了,就这么着了。文武百官一听就傻了,废皇上立皇上,谁能干出这事来?历史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商汤的伊尹,另一个是汉武帝驾前的霍光。你一个外任刺史,有多大胆子,可以废一帝立一帝吗?

董卓说完这番话,用眼睛“啪”一扫,“噌”,就站起来一位。董卓抬头一看,没说过话,但认识。这人是谁?荆州刺史丁原。其实《三国演义》也有误。您要查《三国志》,丁原是并州刺史,还有一个职务是执金吾。执金吾,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卫戍区司令。不然的话,丁原丁刺史不能带着兵进国都。丁原是个明白人,跟董卓不一样。董卓是前来夺权的,夺朝权霸朝纲,他是个野心家,是个军阀;丁原不是。丁原五十多岁的年纪,胖胖的,长得慈眉善目。丁原一听,了得吗,你要废帝?“你是什么人?”“哼哼,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你是谁呀?”“荆州刺史丁原。董卓,现在朝廷刚刚安定,当今万岁是先帝嫡子,初登大宝,并没有过错,你不过是一个外任刺史,敢妄谈废立吗?你好大的胆子,难道说有篡逆之心不成?”直接就点出来了。董卓心说:我姑爷说了,不从者杀。我要独霸朝纲,跟你解释什么呀?董卓攥宝剑把儿按绷簧,“嚓楞楞”,宝剑出匣,迈步向前。别瞧董卓胖,身体特别灵活,“噌”的一下儿蹿到丁原面前,就要结果丁原的性命。这时,李儒在他身后,一扽他胳膊:“慢。”

李儒用眼神一领,董卓这才发现,就在丁原身后站着一个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虎视眈眈,手持画杆方天戟。这才引出馈金珠李肃说吕布,吕布归降董卓。谢谢众位,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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