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一个对于爱情来说最好的时代,因为民主和自由;现在又是一个对于爱情来说最坏的时代,因为变化快且选择多。那日和表姐在海边,远处的楼宇,近处的大海,两个女人有意无意的就聊到了感情,表姐给我讲了舅姥爷的故事,表姐有三个舅姥爷,那是她的大舅姥爷。
那应该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风华正茂的舅姥爷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早早在农村成了家有了孩子,那时候的大多数人可能都如舅姥爷一般早早成家早早当了父母。谈不上什么爱情,却也日复一日里把日子过了下去。
后来舅姥爷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我不知道且无法想象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地里劳作之后,在家务缠身之后,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和努力才能考上那魂牵梦萦的北京的大学。就是在北京的大学里,舅姥爷一边在知识的海洋里如饥似渴,一边也被大学里的氛围改变着自己的人生观,他们在这里有理想、有梦想,也有爱情。
舅姥爷在这里遇见了他一生唯一可以称之为爱情的女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姑娘,舅姥爷的大学同学。我无法想象在那个年代,两个心怀好感的男女会谈什么,会做什么,会许下什么样的承诺。后来舅姥爷回家提出要离婚,舅姥爷那从没走出过农村的老婆自然是不同意。反反复复就一句话:离婚,除非我死了。
再后来舅姥爷大学毕业,姑娘留在了北京,舅姥爷不愿意回潍坊,去了无锡。开始的几年了,大家对舅姥爷颇有微词,舅姥爷一意孤行,除了按时给家里寄钱,一年几乎都不回潍坊。那是一个物质清贫、通讯更不发达的年代,舅姥爷和北京的姑娘也鲜少能有机会见面,更多的时候两个人就是鸿雁传书。北京姑娘有过怎样的纠结和压力我们不得而知,我们知道的就是那个北京姑娘终身未婚。
一个男人最放心不下的,莫过于一个女人为他蹉跎了岁月。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役,三个人都付出了苦痛的代价。后来的年月里,很多亲朋都看不下去了,劝舅姥爷的农村老婆离婚,那个倔强的女人还是一句话:离婚,除非我死了。
那个倔强的女人没死,一生郁郁寡欢的舅姥爷却先死了。舅姥爷死的时候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舅姥爷的弟弟去无锡办理舅姥爷的后事,在舅姥爷那间简陋的宿舍里,最显眼的东西就是四只鼓鼓的麻袋,麻袋里是舅姥爷和那个北京姑娘三十多年里写的信。三十多年的光阴里,我们不知道两个人会在信里写些什么,我们知道的是,北京姑娘在知道舅姥爷去世的消息后,也在同一年的冬天去世了,两个人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可以重逢,可以相守。舅姥爷的弟弟在舅姥爷的坟前,对舅姥爷唯一的儿子说:人一生,钟情最苦,我这个大哥活的苦啊。舅姥爷要是活到现在的话,也八十多岁了,舅姥爷的农村老婆倒是一直身子骨硬朗,现在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跟着儿子生活在南京。
那是一个悲剧横生的年代,我无意评价人性,也无意说谁对谁错,我们做的,只是记录一段曾经发生在身边的亲人身上的真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