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白的暖暖香粳米粥,
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
东坡、剑南皆嗜粥 ,
念予毕生流离红尘,
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
——木心《少年朝食》
东坡、剑南,即苏轼、陆游,这两位诗人对粥的喜爱,可谓是赤裸裸了。
苏轼在《豆粥》一诗中写到“地碓舂粳光似玉,沙瓶煮豆软如酥。我老此身无著处,卖书来问东家住。卧听鸡鸣粥熟时,蓬头曳履君家去。”
说的是,舂好的粳米光洁似玉,沙瓶里煮熟的豆子酥软无比。清早,热腾腾的豆粥出锅了,刚起床的苏轼顾不上梳洗,就蓬头曳履到朋友家去喝粥。
《山家清供》中记载有豆粥的做法——“用沙瓶烂煮赤豆,候粥少沸,以豆投之同煮,既熟而食。”
再说陆游,他一向饮食清淡,病愈后更是喜欢吃粥,《病后晨兴食粥戏书》写到“不知自此随缘住,更把晨窗粥几杯?”
《食粥》诗中又写到“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眼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世人都想长寿,却不知道眼前的一粥一饭最养人,他觉得宛丘先生的养生之法简单靠谱,吃粥便能益寿延年。
这里的宛丘先生就是张耒,他的《粥记》中曾写到“每晨起,食粥一大碗。空腹胃虚,谷气便作,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肠腑相得,最为饮食之良。”
“诗书礼乐一忘如洗,犹记四季应时的早餐。”
哪怕诗书礼乐都忘干净了,早餐也不能忘了按时吃。四时三餐,尝尽山珍海味后,心心念念的倒是晨起那碗粥。
北方的人,粳米粥还是喝得少,我最喜欢用老家的小米熬粥,盛出来,稍放一会儿,上面就会结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膜,可以用筷子挑起来,据说中医里叫“米油”。
一直不习惯蛋腥味,唯独小米蛋花粥不能舍。只要在小米粥里打上蛋花,就能多喝一碗。蛋腥味好像变成了蛋香,小米细微的颗粒感,加上蛋花的滑嫩,层次分明又浑然一体,口感清甜温香,妙不可言。
“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
如此看来,说一个人温柔如水,倒是显得单薄了些,不如温柔似粥来得实在。与其说是贪恋粥的温软绵长,不如说是贪恋熬粥时温柔细腻的时光。如果你也熬过粥,就一定会知道那种温柔。
熬粥的时候,时间是不能按分秒来计算的,而是小时。按照母亲的说法,想让米化到水里,熬一两个小是常有的,实在赶的着急,至少也要熬足半个小时才能入口。
米一旦下了锅,时间好像也沉到了水里,悄悄慢了半拍。看着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锅,不管灶边的人是谁,都会有“一低头的温柔”吧,连锅底的火苗,都有些许“不胜凉风的娇羞”。米粒吸饱了水,渐渐膨胀,变得柔软,然后开花了似的,盛放出浓郁的米香,随着热气往外蔓延。
“念予毕生流离红尘,
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
日子长了总会发现吧。清晨的粥,比深夜的酒好喝。清晨为你熬粥的人,比深夜陪你喝酒的人难得。
爱人的温柔,也许就是清早起来低头熬粥,将最真实的爱意,最细腻的小心思,熬进眼前的一粥一汤,暖香融融、热气腾腾中,刚睡醒的人,会有天长地久的模糊。
愿你此生不用流离红尘,
纵使流离,愿你能找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