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12岁女孩的自述……
爸爸,爸爸,…稚嫩的小手摇晃着旁边沙发上睡着了的父亲,可是,这次他睡得有点久。
我今年12岁啦,我有个“桃心”爸爸,哈哈,是头上顶着一个桃心,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郭德纲是谁,他们的发型竟然一样。
我不管,反正我的爸爸留着这个头发就是很帅,他活脱脱是一个农村铁汉子,他很幽默,打我记事起只知道他干过两份工作(实际上算三份,但是那份厨子的工作没有钱可挣)。
爸爸收得一手好破烂,听说是被当年窘迫的生活妈妈强制他干的工作,可是爸爸很争气,和妈妈一脚一脚蹬三轮车硬是养活了这一家子,后来爸爸换了一辆有声音的“跑车”(宗申三轮摩托)。
妈妈有时候收了满车,爸爸定不输,接到妈妈的诺基亚呼喊,就送到家卸货,回去给妈妈拉车,暑假傍晚我们几个姐妹埋头在矿泉水瓶山里捡拾,分类,开心得不亦乐乎,当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在各自炫耀今天收了什么新鲜玩意,或是哪个当地的大娘给了几只甜瓜。
于是今天的奖励就是全家出去公园玩,夏日的“跑车”兜风无比惬意,而我一定是公园喷泉的执爱者,泉水打湿的花裙子并没有扫了我的兴致,且是越玩越开心,楼梯上闲聊的爸爸妈妈拍着裤脚,朴实得像是中了彩头。
爸爸是个幽默的男人,他很少大笑出声,开心得时候,笑声和身体都会颤抖,胖胖的身材和头顶的桃心像是为他量身定做。
村里总会有一些婚丧嫁娶,孩子满月和金榜题名的“新闻”,喝酒吃菜也是应景的传统,爸爸总是带着一套白布或者牛(假)皮黑围裙,裹着刀叉勺子,奔跑在这一个个热闹的地方。
我从小爱写写,爸爸任我发挥,有东家找上门来,爸爸在旁谈事,指示我拿笔记录,牛肉几斤,粉条两袋,红纸三张……我奋笔疾书,但也工工整整,写完单子后爸爸嘱咐给东家回去备菜,东家拿着走时会拍头笑着夸我一句……(我小名)
小时候村里人都知道我爱哭,才长大后人们叫这“自尊”,我一直不爱吃酒席,但是有爸爸的撑腰,我可以拣到切刀时分的一块西瓜,一颗蜜枣,和单独享受小灶的待遇。
后来只知道爸爸很少再给人做菜,除非有时磨不开的亲邻。那时我有些失落,但是妈妈不让爸爸再去了,好像是因为爸爸多年落下的老病,禁烟酒,也可能是每次酒席爸爸都要忙上三五天,然而并没有薪水可挣,只有大人们所说的人情。
寒冷的冬天爸爸大手握着的不是菜刀勺子,始终是我那冻得通红的小手。他大步慢慢地走着,我小跑跟着,他的手交叉放在后面,我还记得是左手在上,我一跃而起,像是抓住燃烧的火炬,在手里摩擦,迟迟不愿放开。
后来家里的大姐已经婚嫁,爸爸在家干起来了盖房子工人,他工作时是严肃的,在众多人面前,他有些格格不入,夏日总穿着长衫长裤,但是别人却不知道,他里面还有一身秋衣秋裤。也只有我知道,那厚厚的秋衣下还有我给他擦了2个小时的药和他已经溃烂的皮肤。我知道的,我相信我都知道的。
我知道他曾接到学校的砌墙任务,看到我之后,假装不认识我;我知道在教室里自习时,他给我送去的外套;我知道在同学面前,他穿着满是水泥的工服和推开我的手,我想我知道的。
他喜欢我唱歌,他夸奖我写字,他和我无话不说。
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很帅,但是还是被说一朵鲜花……,12的记忆我想是很多的,他没有给我大富大贵的生活,我记得他没有换过发型,一颗桃心寸头,胖胖的身材,有力的步伐,这就是我的爸爸。
豹子头~林冲,呼保义~宋江,花和尚~鲁智深……那些名著中的英雄绰号他教我认识,可是他只带我学到了26位……
爸爸,爸爸,…那是12岁的11月份凌晨,我的手摇晃着旁边沙发上的那颗长度遮住了桃心的头,他没有给我应答,对,没有了应答。
那个冬天,所有人都在哭,爸爸又一次参加了“酒席”,不过这次他是主角,妈妈说这算天亮,还没吃饭就走了,妈妈给他的盒子前放了一个馒头。
我看着他,他平静地那刻我不太认识了,他的脸色比平时好看了些,我没有再给他擦药了,透明的盒子压着他,我触摸不到,我们近得如此遥远,遥远……
这个女孩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也12岁,时隔多久,我想很多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算了,谁会在意一个12岁女孩的胡言乱语呢。但是我记得那个女孩,我忘不了他的样子,我想他也深深记得他的故事,怎么也抹不去,或者他没有跟我透露全部的内容,有些隐藏,或者我也不愿完成记录,在心底的,内心深处的,管他呢。
多年之后,我突然记录这个故事,也想重温回忆,想和女孩说说话,问问远方,故乡……
此时的我站在人潮来往的天桥上,平静的一气呵成写下这篇文章,如同向远方呐喊,如果你听得见,就闪一下那颗最亮的星(今天的天空竟只有半轮月亮)。
我已经记不得我写下哪一个字眼的时候目中闪烁,成年的我也是一个爱哭鬼,只是更喜欢仰头看天……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我是南方,后来听温柔歌,想思念事,做……孤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