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李芳 思想盛宴 今天
有时候思想会走到死胡同,觉得无路可走,觉得只有一条路。这时,就需要人点一下了。
很幸运我有这样的朋友。好友若好书,开卷有益。阅读时常常有惊喜: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是旧时友。
这种感觉,是很美好的。
昨晚与一友聊天,爱护她,但深重痛苦我也解决不了,劝别人的人自己也深感绝望。
她却在零点之后回答了一句:“我只看我的梦想,有梦想的灵魂是自由的。”
只此一句,见识在我之上,令我肃然起敬。
想起我写过的一篇旧文《荆棘鸟》:心口流着血也要飞翔,你的珍贵,不是由别人来承认,而是由自己来证明。
那还有什么可劝呢?她己找到方向,顺便还点亮我心中烛光。
有些人的确是冰雪聪明,极有悟性的。明白纠结才是所有状态中最糟的一种。人生短暂,生命无常,遇到其乱如麻的状况,不是泥足深陷,被其捆绑,而是快刀斩乱麻,继续前行。
放下怨恨与纠结,只带真爱与希望。
一个人一生若能把一件事做得登峰造极,实属不易。著作等身,真心了不起。在我们幼年时,看武侠小说要躲着老师,背着家长。
因为那时的社会舆论,从未认为武侠小说是正经书,是下里巴人,庸俗文学,上不得台盘的。这也不算偏见,如果没有品位,不善选择,乌七八糟的武侠小说真是浩如烟海。
可是,有一个人,构筑了自己的思想体系,为天地立心,把武侠的世界打造到极致。人们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是文学的一个重要流派,是阳春白雪。
说到这里,我不由对自己也有点敬意呀!
父母有时担心孩子交错朋友看错书。可是我为自己选择的好友俱是妙人,我为自己选择的书,也从来不让我输。
一个人的见识眼界,随他经历过的事,看过的地方,爱过的人,读过的书,思考过的事,从单纯无知开始,变得纵深纵广。
既读万卷书,又行万里路。那是多么完美的人生。爱一万个人?那免了。金庸爱了四个,己被骂得狗血喷头,其实,在漫长的人生里,这多乎哉?不多矣。
只见远处一条白线,在月光下缓缓移来。蓦然间寒意迫人,白线越移越近,声若雷震,大潮有如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声势雄伟已极。
潮水越近,声音越响,真似百万大军冲锋,于金鼓齐鸣中一往直前。
这“十万军声半夜潮”的海宁潮,便是金庸心中,最初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海宁这个滨海小县,却被称为“文化之邦,藏书之府”,近代,王国维,蒋百里,徐志摩都出自海宁。人杰地灵,在动荡的乱世里,海宁仍从容宁静,书香蕴藉。
海宁查家,仅康熙年间就有十个进士。
当时有“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之说。
到金庸父亲查枢卿手中,良田仍有三千六百余亩,佃户百户,还有钱庄,米行,酱园。
母亲徐禄,就是徐志摩之父徐申如的堂妹,深得家人宠爱,也出生海宁名门望族。
6岁时,家人给他讲梁祝故事,母亲爱读《红楼梦》,12岁时,金庸就随母亲一起看,当然,他那时还叫查良镛,小名宜官。
宜官姑母查品珍,嫁给了蒋百里。
1932年春天,表哥徐志摩安葬海宁,宜官代表家人前去吊唁。诗人的才华让宜官钦佩,儒雅的陈家洛身上,便有着徐志摩的影子。
王国维的弟弟王哲安先生,则做过宜官的老师。
宜官没有上过私塾,一开始就上新式小学。
在一堂历史课上,历史老师讲到鸦片战争,朝廷如何糊涂无能,无数兵将英勇抗敌,但终因枪炮、军舰不及英国而惨遭杀害,突然情绪激动,掩面痛哭。查良镛和同学们也都跟着哭泣。
“侠之大也,为国为民”,这样的想法应该是那时就扎下了根。
五年级时遇班主任兼国文老师陈未冬,对他的每一篇作文都认真评论,作为范文分析,还和他一起办级刊《喔喔啼》,小小的级刊也生动活泼。
在幼年的时候,遇到这样赏识你文字的老师,是多么幸运。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叶厚全,也给了我这样的鼓励与帮助。
这种信任的力量甚至使弱小的我坚强起来,凭自己之力摆脱了校园霸凌。以后有空来说说这件事。
龙山小学图书馆藏书丰富,宜官如海绵吸水一般大量阅读,父亲哥哥订阅的《生活》周刊,《萍踪寄语》《萍踪忆语》等世界旅行记,也令他爱不释手,心驰神往。哥哥,伯父,堂兄,堂姐,都爱阅读,各种书藉互通有无。
这些,都是不可忽略的,童年的底色。
《荒江女侠》,是他读到的第一本武侠小说。
离开家乡袁花,考入嘉兴中学。
国文老师王芝簃是北大毕业生,学识渊博,品格崇高,对他很爱护,是他常常想念的恩师。王的刚毅正直、勇敢仁厚,查良镛在一生中时时暗中引为模范。
日寇入侵,校长带师生千里流亡。吃山芋,睡泥地,风餐露宿,颠沛流离。途中依然坚持上课。经过两个月跋涉,终于抵达丽水碧湖镇。
当有人主张解散学校时,校长说:“只要我张印通在,就要对学生负责,坚持到底!”
历经半个世纪,这响当当的话语,依然会铭记在学生的心中。
日寇入侵海宁,父母逃亡余姚庵东,母亲急病而亡,查良浩只有4岁,两岁良钰还嗷嗷待哺。
少年丧母,是金庸一生隐痛。
浙江沦陷,海宁最惨,十室十空,民穷财尽,查家大量房产化为灰烬,一个延续了六百年的书香门第就此中落。
金庸在碧湖求学,同学们吃住一起,毫无机心,推心置腹,吐露心事。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大都是那时结识的。
家乡沦陷,无家可归。经济断绝,靠救济金生活。天寒地冻时他也只有两件单衣,没有鞋袜,赤脚穿草鞋。一个富家子弟,何尝吃过这样的苦头,但这些经历,其实都至为宝贵。
初三时,金庸突发奇想,约两位要好同学,编了一本小升初参考书。没想到意外成功,大受欢迎,行销到福建,安徽,江西。
为他赚到了第一桶金,靠这笔收入,从高中到大学,再不必求助家中,还帮助了其他同学。
洞悉他人的需要,是一种强悍的能力。金庸在商业上的才华,也开始展露头角。
去到联高,名师云集。国文老师钱南扬是元曲专家,地理老师陈铎民讲课从不带书,历史老师孙正容是国学大师孙饴让的后人,上课也不带书。讲得条理分明,生动活泼。图画老师孙多慈,曾与徐悲鸿师生恋……
一生开端,就与这些奇人异士为伴。金庸少年际遇,哪里比郭靖差了。我读得心里兴奋莫名,象擂鼓一般。
联高学子课外生活也十分丰富,喜欢音乐结成音乐社,爱好戏剧结成剧社。
还有摄影,绘画,运动,甚至相约做肥皂甘油的,真是听听都让人心生欢喜。一个人一生中找到有共同兴趣的人成群结伴,每天共鸣,至为幸福。
结果有一天,金庸在壁报上发表一篇文章《阿丽丝漫游记》,描述阿丽丝小姐千里迢迢来到联高校园,兴高采烈遨游东方世界之际,忽见一条色彩斑斓的眼镜蛇东游西窜,吐毒舌,喷毒汁,还口出狂言威吓学生。
影射训育主任沈乃昌,闯下了大祸。校长极力保全,但主任权力凌驾校长之上,坚决要开除。最后校长无奈将开除改为退学,为他办理了转学手续。
他去了下静岩村衢州中学,与江文焕,王浩然意气相投,结成了“三驾马车。”
晚饭后一起散步,课余时共同下围棋。
爬山,排球,负重跑。金庸也热爱体育。
不知为何我对他少年求学往事如此兴趣浓郁。
也许是想起自己少年时吧!我也有中学转学经历,小学与初中,与霞,琼,结下此生永为知己的情谊。初三因极度偏科得罪老师被逼转学。镇中恩师严真路,秦治英,傅仁慈给了我太多的包容与鼓励。
因为转学,又结识好友晶晶,东东,青青。让我初三这一年,心境开阔,每天欢乐开怀。留下了人生难忘的回忆。
所以,我来读他少年时,处处皆共鸣,时时有惊喜。
衢中亦有一个阵容强大的国文教师群呀!
王西彦、袁微子、陈康白、陈友琴、曹百川、张厚植、方光焘、屠伯和、何植三等先后在这里任教。
《东南日报》有副刊笔垒,学生自治会有旬刊《驼铃》,这一切机遇让金庸如鱼得水,他的文章,开始在校内声名鹊起。甚至作文一发,就被同学们竟相传阅。
真正的才华无法掩饰,也不会消亡,如灼灼小火苗,只要有一丝机会,必能燎原。
1940年10月4日,日机在衢州城内空投感染了鼠疫杆菌的跳蚤,同班同学毛良楷,体育健将患鼠疫,金庸是班长,送他上小船隔离,垂泪永别。
日军攻占金华,兰溪。学校不得不让他们提前毕业。
这时,金庸的友谊观己经成形,写下了一篇文字《千人中之一人》:
“千人中之一人”的友谊真是人类所能得到的最大幸福,你假如能得到,你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一个人!
因为在你想起他的时候,不感到痛苦,如果有难受的重压,也不畏惧,如果有恐怖的威胁,你可以忘记一切,但永远不会忘记他,永远不愿舍弃他。
友谊中只有喜乐而没有如恋爱中所感受到的痛苦;友谊不至如恋爱那样在感情中完全抛弃灵智的调和;友谊不像恋爱那样达到了最高峰之后就要改变其素质。
这样的人,我们去寻访罢,即是二十年也算不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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