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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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不是假的。

余悦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江来,她18岁认识他,28岁告别他,38岁离开他。 余悦是个孤儿,没什么其余的依靠,但是她有个好舅舅,他给了她很多的爱,让她接受教育,让她更深刻的认识世界,所以余悦从未觉得她有任何不一样,只是偶尔会在梦中惊醒的凌晨流泪,她以为自己忘了父母,其实没有。梦里的真实又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们入梦来。

余悦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江来的,那个夏天18岁的余悦见到了28岁的江来,他是她的学长也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而她作为新生代表与他在新生典礼相见,故事自然而然就发生。18岁的余悦对成熟稳重的江来毫无抵抗力,而28岁的江来对充满活力又软糯的余悦也没辙。他们在一起很快乐,江来毫无保留的宠着余悦,余悦亦义无反顾的爱着江来。终于在余悦22岁那年夏天,他们结婚了。没有求婚仪式,没有众人见证,在毕业典礼上他送花给她,毕业典礼后他带她直奔民政局。他说,我的感情都给你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送你;她说,只要我还在呼吸,我就不会停止爱你。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婚后的日子似流水,温情裹着激情,混杂在一起的时光让余悦觉得是假象,她时常向江来嘟唠,这日子像是像老天透支的,总觉得幸福的不真实。江来听着就会说她傻,会告诉她这是对她的补偿,余悦也信,只要是江来说的她都信。并非她缺乏主见而是她真的爱他,什么都相信他,她也从未想过江来会骗她或者欺她。事实也是如此,江来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在他眼里余悦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他一直记得当年她毕业时,他拖着余悦去民政局时,她的惊愕与不敢相信,还有眼泪。弄的别人以为是他逼她来领证的,但是这个傻妞又到处向别人解释,是她太高兴了。这一切就像电影似的,一幕一幕的刻在江来心上,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小女孩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那他又怎能去辜负他的姑娘呢?

余悦在报社上班,这还是江来给她找的。但是她毫不介意,依靠江来又怎样呢?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她的一切也是他的,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她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下班做好晚餐,等江来回家吃饭,饭后江来负责刷碗,她负责卫生,偶尔对视就很幸福。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去小区溜溜弯,她挽着他的臂弯,数着星星看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歪歪斜斜的依靠在一起,余悦觉得满足极了。江来偶尔会有应酬,他会和余悦打电话,告诉她别等他。余悦肯定不会听他的,她会窝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剧或者看看书,然后安静的等着江来抱她会床上,每当这个时候江来总是忍不住,他们总是会温存一番,待两人从云端回神时,余悦总会有些仿然若失。当然,等江来亲亲她的嘴角她就会忘记,然后安稳睡去。

或许是这样的日子太过安逸了,又或许是老天爷开始嫉妒了,余悦的生命似乎有了点波折。单位的例行体检,余悦的身体有些小问题,但是还不能确定,但是医生说要她再抽个时间去医院复查。余悦有点心慌,但是因为江来在外面出差,她想着等他回来再和他说这事。于是第二天余悦一个人去了医院,医生先是和她说她的身体没有大问题,不要担心。又问她有没有准备备孕,余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了一下有问题吗?医生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如果准备要小孩的时候,一定要来医院做个检查,因为她体内可能携带一种隐形基因,会对怀孕造成影响。这让余悦的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低落,她和江来已经结婚4年了,虽然江来没有说急着要小孩,但是江来的父母其实是早有在催了,甚至连舅舅也在他们回家的时候来开开玩笑,而这些余悦从来没放在心上,她是自私的,她不想和任何人来分享江来,即使是自己的小孩也不行,任何人都别想,但是这个不能让江来知道,因为江来还是很喜欢小孩的,她怕自己经不住江来的劝说,一下就丢盔弃甲。

于是,等江来出差回来的时候,余悦一如往常般腻着江来,倒是江来好像发现了什么,老是想着探余悦的口风,而这些都被余悦一一挡回去了。不过那晚,江来倒是又提起了小孩的话题,不知为何余悦听着特别刺耳,她面无表情的朝江来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江来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又觉得她小孩心性,笑着说“恩,家里就你一个宝宝,不热闹,还想再要一个,像我也像你的,你说好不好?”“不好”余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江来以为她是安全感在作祟,没顺着说下去,只是抱着他呢喃“恩,有你一个宝宝就够了,等你再长大一点吧,咱们再考虑,现在先睡觉。”但是余悦却莫名其妙的失眠了,她不是害怕江来不爱她,她是害怕自己会妥协,会为了江来而放弃。

自从那一次后,江来真的再也没有说过小孩的事,只是在去他家吃饭的时候,他妈妈说起小孩的时候,会替她挡住说还想享受下二人世界。余悦谈不上什么感受,当她被江来母亲单独谈话的时候,她知道可能躲不掉了。江来的妈妈是个很和善的女人,从来不多说什么,当初也没有说过关于余悦的身份的任何话,只要是儿子喜欢的她都会无条件接受,可能这次也是想抱孙子吧,她委婉的说不要担心会耽误她时间,只要她生下来就可以,她会帮忙带的,余悦表面应承着,心理想着可能这次是躲不过了。回到家里,她和江来出去散步的时候,问他“喜不喜欢小孩”,江来说,“比起小孩,更喜欢你。”余悦被逗笑了,要他正经点,他说“是想要一个小孩,是你和我的。这样我们就真的是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余悦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但是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而不语。但是江来似乎得到了肯定,那晚更是变着法折磨余悦,似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可能是江来太想要小孩了,老天爷都不忍心再拒绝了。之后没多久余悦发现自己的例假不是特别正常,还是江来提醒的,她还是有点害怕的,对江来说如果明天还没来就去医院检查,但是又刚好碰上江来要去出差,于是江来左叮嘱右叮嘱一定要记得去医院检查,余悦佯装生气,“好呀,江来还没确定是不是有小孩,你就这样了!”“哪能呢?我这是担心我大宝宝呀。”余悦也理解便没多说,只是要他放心,检查出来就和他说。江来倒是信心满满,好像一定是有了。临走前还和她说,名字都想好了,余悦笑他老来得子,他作势又要欺负她,余悦没辙,只得推他快去上班。后来,每次回忆这个画面余悦都会好奇,江来给他们的孩子取了什么名字。果然,男人的直觉有时候比女人更准确,余悦真的有了小宝宝,已经有7周了。但是医生的话又让她陷入寒冬,医生说目前没有检测到坯胎的心跳,90%是没有心跳的小宝宝。要她尽快准备手术,医生说要她通知丈夫,她说丈夫在外地没法赶回来,就今天把手术做了吧。她拿着单子坐在医院走廊上,等着排队。明明能感受到肚子里的跳动,为什么医生说检测不到呢?余悦不知道,但是当医生叫到她的名字时,她退缩了。她跑出医院,很快她又停下来,对呀,她现在不能跑,得慢慢走,是的,得慢慢走。于是她从医院沿着路一直走,走到家里。然后给自己熬了汤,煮的都是自己和江来爱吃的菜,她想着两个人的孩子肯定是像他们俩。那天晚上,她吃了很多,她想着要孩子多吃点呀,毕竟缘分一场。

江来给她打电话,问她去医院检查没,她笑着说“你果然是男人,我大姨妈今天造访了。”江来掩盖不住的失落,但是很快就说“没事,看来是我不够努力,下次继续。”余悦笑他没个正行,但是眼泪却一直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流。那天晚上,余悦睡得很好,她梦见江来和一个小孩,在公园你追我赶,笑的很开心。

第二天,余悦就让宝宝与世界说了再见,她没有住院,还是住家里。她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医生说的她都遵守着,只有一句她不想听,那就是医生说如果真想要小孩可以考虑领养一个。怎么可能呢?江来说想要和她有一个小孩呀,有她和他血缘的小孩,这样他们就再也无法分开了。余悦这样想着,边想边等江来回来,她没打算把这事和江来说,这次她是真的想和他有个孩子。她要等江来回来亲口告诉他,她都能想象江来宠溺笑着的样子了。 但是老天爷老是爱开玩笑,江来回来的时候她在上班,而她忘记了把手术单撕毁。所以回家就发现江来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余悦怎么蹭他也不说话,只是说“悦悦,我爱你。但是你不应该骗我。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不应该存在谎言。”“江来,我也爱你呀。我们要个小孩吧。”江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小孩?你确定吗?”余悦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这下江来把那张手术单递给她“悦悦,你不想要小孩没关系,不要伤害自己。公司还有事,我去一趟,你吃饭吧,给你打包了你爱吃的海鲜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余悦和手术单,她仔细看了一下,确实上面没有注明缘由,只是写了时间而已。

余悦觉得老天爷似乎给她开了个玩笑,但是她不打算就这样下去。她得和江来说清楚呀,江来肯定会原谅她的,他们这么相爱。但是江来这一次似乎不是这么好说话了,他已经连续十天没有回家了,余悦打电话过去也只是说公司有事,要加班。这让余悦很受挫,难道7年之痒真的来了?她抱着玩笑的心态打算去他们江来公司查岗,到没想到还真碰到了江来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吃饭,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但是以余悦的第六感,那女孩爱江来,她知道的。正当余悦准备打电话给江来的时候,老家那边突然来了电话,说是舅舅走了,要她赶紧回去。她还纳闷,刚想说舅舅走去哪了?还没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手一松就听到了电话那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捡起来说了句“我马上回来”然后直奔机场,谁也没通知就回家了。等到那边的时候,表妹问她,姐夫呢?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忘了告诉江来,这让余悦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会忘记江来。等她开机的时候,才发现江来并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她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看着舅舅的遗容,余悦觉得特别冷静,就像回到了那年她父母去世的场景,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发呆。

等舅舅这边的事处理之后,才发现她已经有3天没和江来联系了,可能江来也忘了吧。待她回到家时,才发现家里都有了灰尘,看来江来是没有回来的。嗯,这样也挺好的吧,那就先冷静一段时间。只是余悦开始整夜整夜做梦,她时而梦见父母去世的场面,时而梦见那年夏天刚碰到江来的场景,时而又回到现在,她都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好难受,真是难受。打了个电话给江来,但是却是别人接的,回了句他在开会。余悦想也没想就挂了,后面有电话断断续续的进来,她也没接。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手上已经打好吊针了,江来也在。余悦突然就受不住了,在看见江来的那一刻,好像这么多天的委屈,一下就出来了。是的,她只有江来了呀,她什么都没有,谁也不在了,如果江来还离开她,那她会死的。但是余悦没有和江来说,只是不停的流眼泪,任江来怎么哄也哄不住,只有余悦知道她的这颗稻草断了,没有谁能救的了。当她知道,这辈子她都不能和江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完了。她要替他们做个选择了,她也知道为何舅舅会突然离世,她也明白母亲为何整日生病,是的,她也会和他们一样,而她的孩子以后也会是这样。她可不愿要她的江来承受这样的痛,她的江来是要过最幸福的生活,她看着就很好了。

往后的日子里,余悦一直缠着江来,像是那个孩子不曾存在过一样。没多久以后,余悦开始要江来和她离婚了,江来觉得不可理喻。但是余悦只是哭,没完没了的哭,没完没了的闹,不要别的就要离婚,但是江来又舍不得余悦哭,每次看她哭成那样就心疼的不行,但是余悦又不肯说理由,只是要求江来离婚,就差没闹到法庭上了。江来在一个明晃晃的夏日,答应了她,那天阳光很烈,就像他俩刚认识的那会,太阳晃得吓人。从民政局出来,余悦没有说话,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江来叫住了她“我再送你一回吧。”余悦没有拒绝,到了真正该说再见的时候,余悦哭到不能自已,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最后,她还是抹干眼泪,对江来说“江来,再见。”

最后的年岁里,江来再也没有见过余悦,像是凭空消失了般。当然他也不可能知道余悦当初离开的理由,可能也不重要了,毕竟都过去了,人应该往前看,不是吗?

而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小孩刚满一岁,妻子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工作也很出色。各方面都足以与他匹配,而他也很少再去想之前。 只是余悦曾偷偷的见过江来,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那个女孩该很幸福吧,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的与他比肩,而她也即将与世界告别,离去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是谁,就像她未曾来过世间。她依旧很感恩老天爷如此眷顾,她曾拥有过那么好的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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