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落笔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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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絮咏

          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依。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           

                                                        ――题记 

          二月的杨花,随风荡漾,一会儿向南飞,一会儿又向北飞,他如这飘摇不定的杨花,她纵使满腹才情,拥有闭月羞花之貌,又怎能留的住他一介风流才子呢?浣花溪畔,她红衣袭袭,手执深红小笺,在那松花纹路里,畅写属于他们的记忆……她与他的相遇,相伴,相知最终湮灭于流年,唯有那诗风留香存真,若相见若只当时月,该有多好……

        浣花溪畔,一袭红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纤,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出尘若仙,傲世而立,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清雅,恍若仙子下凡…… 她,本可以在诗妓生涯里凌然而上,视爱恨情意为凡夫俗子之宠物,保留自己的清高,但在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她注定要将自己沦陷于他的世界,纵使她知道这份情也只是他露水情缘中的一份而已,但她不曾后悔,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将自己的沦陷倾泻无遗……              在那纷繁凡俗里,她渴望着那个与她惺惺相惜,一起执手共看世间风月的人。然而她又明白这希望的渺茫,如她般身陷色场的女子,即使再洁身自好,自命清高,想要寻找一个如子期般懂自己的知音,是何等的妄想,也许正是她的自傲又自卑的心理,才让她后来在遇上他时毫不疑迟,毫无保留的付出了自己的满腔感情。 她的婚姻高而不成,低而不就,她虽是众人赞扬追捧的欢场女子,但她生性高傲,一直都是众星捧月般,一般的凡夫俗子又哪里肯嫁?

        于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的爱情观念注定一生孤独。“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她要的,是两人双宿双飞的平等,忠贞的爱情,鄙视的是那飘摇不定的柳絮,而她在那一刻,却偏偏将自己的感情沦陷于那二月的“柳絮”。 曾记否,花前月下,月浸墨池,碧落千尺潭水,蝉音破晓,烟苍露浅,书香氤然,两处情牵,谢特为证,曲为媒,诗为缘,她斜揽古琴,玉手拨弄琴弦,轻抚慢调,一曲高山流水缓缓倾泻而下,每一调琴声,都幻化成一只只飞舞的蝶向远方飞去,河流为之翻滚,鲤鱼为之跃龙门,百花为之怒放,鸟儿为之歌唱,那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他白衣袪祛,落笔轻游,在笔和纸摩擦的挲挲声之间,一挥而就,一纸闲情绚烂跃然纸上,他沉醉于这高山流水之间,醉于以她为伴,迤逦的泼墨山水画里,那一刻,她只想为他弹奏一曲莫失莫离,为他守候一季花开,帘外芭蕉惹聚雨,门环惹铜绿,她的文意,洗尽铅华,古朴典雅。尘世知音难觅,倾一世惆怅,倦一季忧伤,万丈红尘,他只愿与她醉在这唯美的画里。可当长安急书,高官厚禄就在眼前,他无法再沉湎于梦境般的世界,纵使她万般劝留,“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楼。”她是那样不舍他的离去,可又能怎样,天下之大,她只是一届诗妓而已,纵然是他手中的玩偶,他给不了她要的自尊和平等,在那样一个女卑男尊的世界,不论她有多么与众不同,她又如何能改变……

        那短暂的情真意切,罢了罢了,爱情华丽的绽放之后,便是苍凉的转身,他是那样决绝,不留给她一丝期望,让她心伤到彻底,冷到彻底,他要离分,那么,她将比他更决绝,哪怕再爱,再眷恋,再不舍,她也要绝了那份心,再不去想,断了的弦,又如何再弹的了绝美的曲子,就让那曲演变为千古绝唱,罢了,这 也许就是一场终曲吧……

        她清楚的明白,他不能给她救赎,她也不可能因他得到温暖,那一刻的暖意不足以让他驻足,她终于被这些深情,无情狠狠的践踏,留下的,只是记忆的伤痕。不论是缘是劫,是偿是欠,她只知道,那一刻,她看见的是漫天飞火扑面而至,灼烧着她的灵魂,她能做的,只是不惜一切代价赴身前往,而后来那刻于骨,铭于心的痛楚,已不再重要,相比于魂牵梦萦,她更愿接受此时最残忍的颤悸。 她曾经那么殷切的盼望自己人生中唯一的知己能够出现,可当她欢天喜地以为自己一生的知己就在眼前时,他给了她最残忍的一刀,他选择了无情离去,让她终究落得凄凄惨惨的下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在用心爱过之后,没有纠缠,没有悔恨,断的干干净净,给自己留下唯一的保护色——自尊,随他去吧,他不属于她,再无怨恨……

        这世间仍然安然如往,淡然了,那一层层坚硬的带着伤痕的壳,在被一一剥离时,留下的,也只是日渐脆弱的心脏。她一届弱小女子,面对这一切又能改变什么,只有转身微笑,走向属于自己的浣花溪畔,徒留一地绝望。花落之日,梦已消散,终究明白,此生再已做不成谁的沧海水,谁的巫山云。她终于收起了那份寻觅的心思,以孤独的姿态安守时光…… 她等的那个人,在斯年之后,姗姗而来,她为此绽放了此生所存的全部光华,而后再不见他,看花的人只应在花开之时到来,她等的太久,花季早已尽,让彼此不再有失望与尴尬,至此,将一切尘封起来,敛去笑容,再不回忆,再不揭开封条……

        爱在花落之时,华年之恋,知音难觅,百花荼蘼,她与他的记忆烙于流年,落笔成殇……

        你说繁花落尽,此生不渝, 后来踏马离去,只有,伊人独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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