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岳少不少
1
苏菲告诉我说: 她已经买好去拉萨的火车票,要离开兰州了,离开这座城市,劈荆斩月,一路逃亡,从北到南。
我拿起一瓶啤酒打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完。
借着酒劲,我告诉她说,去吧,我等你回来。
直到你忘了他。
真的忘了他。
然后,自信满满的回来,回来兰州这座你曾揽过星光,努力生活过的城市。
回到这儿,我们一起继续死心塌地地透支时间,透支人生。
“你怎么这么怂,连忘记一个人都需要大费周折,都他妈瞻前顾后的。”我在心里这么骂了苏菲一句。
这是2016年10月4日深夜23:55分。
兰州的雨下了一整天,我坐在苏菲的酒吧,在一转椅上喝着啤酒,眼前的橱窗里放着一个天蓝色酒杯,盛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眼前的苏菲靠着转椅。
她今天穿了一身清新脱俗的粉色休闲服,可清秀如菊的容貌漠然冰冷,眼神也是空洞无物,仿佛失去了灵魂。
突然,她耷拉着脑袋,靠在我肩膀上低声对我说道: 爱他的时候,给了他自由,不爱的时候给了爱自由,深情而不纠缠,这大概就是我过去死去爱情最理性的样子了。
我摸摸她的头,心疼的问道: 他怎么就这么难忘记?
苏菲回答道: 早忘了。
可我还没说是谁?
2
苏菲说。
相恋的时候,近在咫尺是他,天涯海角是他,碧落黄泉是他,梦牵魂绕还是他,口口声声都是他。
分手了,所有的难过也是他。
那天是苏菲失恋的第三百六十九天。
苏菲低头看了看手表,说还有二十四小时4分钟60秒就是林子峰二十四岁的生日。
我打开了旁边的窗子,外面有风的声音。
3
2012年夏天。
我刚刚毕业,21岁,在兰州。
认识苏菲的那些天我刚刚辞职,心灰意冷、懒癌发作,准确的说,不想找工作,白天睡觉,睡醒之后喝酒,晚上接着睡觉。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终于熬不住出门了,看着来来往往地车辆,突然想起一句话:我也曾漂泊无往,我也曾迷茫不知所向。
路过一家酒吧时,正在放宋冬野的《董小姐》,刚好唱到: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
于是我又鬼使神差的进去了,大概是兰州这两个词触动了我的神经。
这个城市有我的梦想。
那天晚上我喝了六瓶啤酒,酒量很差的我到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酒吧老板没有赶我走。
反而,给我解酒茶喝。
后来,又递给我一支兰州烟。
在这个城市,感受到温暖的我,去她酒吧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也慢慢知道开酒吧的姑娘叫苏菲,酒吧是她租的,和她熟络后,也知道他和林子峰之间的故事。
4
林子峰二十岁的时候,他们相识了。
二十岁的他玩民谣、泡酒吧,撩姑娘,骑行走四方。
他带着苏菲,从中山桥玩到五泉山,从兰州玩到大理,带着一把木吉他一路卖唱一路直行,就这样,疯狂地玩了三年。
可后来,林子峰突然去了北京。
他们在遇见时理所当然般配地恋爱,又在离开时理所当然固执地分手。
她给苏菲的理由是要到大城市里去寻找自己,分手时林子峰只是电话里对她说了一句话:苏菲,再见!
挂断电话之后,苏菲再怎么给林子峰打电话都被拒接,她在酒吧待了一周后,准备去北京找他。
苏菲从兰州出发,国庆节,那辆车没有坐票,她站了一天一夜到了北京。她说她想要一路循着林子峰的踪迹,权当做他们一起越过了兰州到北京1565公里的距离。
到了北京,她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找了一间房子,一个月2000。
之后的一个月她走遍北京的大街小巷。
还是没找到林子峰,面对兜里的钱,她在这座城市就已经怂了。
可是,她在北京这座城市又扛了一个月,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结果依旧是大海捞针。
我问过苏菲:对北京的什么记忆最深刻,是泡面味么。
她低头翻了翻手机,告诉我,她最记忆犹新的,其实是帝都的天桥底下。
天桥底下,好像是把时间拉开一道帷幔,一折一皱清晰地融合着不同的生命,有追梦者,拾荒者,有老人,有小孩,把他们打包一起丢在这个阴暗的小道里,逼仄而漫长。
搭配在一场舍离断的戏剧里,你瞧着众生波澜不惊偶尔荒诞的剧情,恍惚地还以为是一幕长生的燥热懵懂的戏剧在演绎。
终于没有找回林子峰的苏菲,还是回来了。
她回到兰州后,租了一个房子,开了这间酒吧。
5
如果说,爱情是一杯烈酒,苏菲说: 我认真的喝过,也醉过。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我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爱他,可能比他爱我还要爱他,只是我永远都不会说。
你知道吗?
为了他,在无数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我曾失声痛哭,只因想到他在北京为各种琐事的惆怅而无助的样子。
他曾说过会好好对我,但最后痛都是他留给我的,他还是走了。
嗯,不错,他离开了,迟早也还是走了。
但是,当所有的凄凉与哀怨幻化为一杯毒酒,我仍旧心甘情愿,为他饮下。
他也曾信誓旦旦的对我扬言,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在人潮,他一定会穿越万千人海,把我找回去。
而最后,我们没有走散在人潮,我们只是走散在他的离开了。
他的离开,带给我的痛,是我此生无法释怀的,可能,这是我们彼此前世的孽缘吧。
我知道要装睡的人,往往都叫不醒;要离开的人,往往都留不住,就这样吧,有些痛我只能自己承受。
所以,他走,我不怪他。
6
那晚凌晨,苏菲吃了五碗兰州拉面。
苏菲说,我真的要走了。
我想,这可能是苏菲,这辈子最糟糕的时候了。
第二天,苏菲走了,临行前苏菲对我说:丑儿,我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了,再也不会遇见一个和以前一样马上熟稔,被打动在青春里的人了,你保重,我们会再见面。
苏菲,我想要再遇见你,我听过你的故事,你不必在山野里数星辰,也不必异乡想念我,我只是想遇见你,和你一起抽支兰州烟。
快点回来吧,兰州姑娘,我等你,也等你的兰州烟。
我想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