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医院,下了高铁直接坐地铁,再走了十几分路过来的,就为省几十块钱的的士费,出门前老公交代,每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走到老爸的病房,一个星期前熟悉的邻居都出院了,换了一批陌生的面孔,打心眼里羡慕病愈出院的大爷大妈,为啥不是我老爸呢
爸爸问我怎么来了,我轻轻说道:妹妹要上班了,我来替换她
那两个孩子呢?
我说:送去婆婆家了,别担心
爸爸比上回更瘦了,蜷缩着斜躺在床上,枕头歪在了一边,身上披着单薄的毛毯
我问他:不冷吗
他微弱的小声回应道:不冷,今天很热
妹妹拿了一床凉被给我,太晚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兴许是国庆长假刚过,走廊的加床大都空着,跟刚来的热闹嘈杂相比,显得安静又冷清,多数空床被陪护家属早早占了去,在医院能舒服的躺在床上休息,实在是奢侈至极,他们也很珍惜这难得的机会,鼾声此起彼伏~
我找了张靠近窗台的空床躺下,思绪万千,再也没有刚来医院时候的心境了,有些事不知道,也就没心没肺,知道了,这长夜漫漫,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辗转反侧,刻意让自己睡着太难,也许眼睛累了,自然就睡了,懂懂日记最新的一篇《真馋》看到出车祸救孩子那里,手机掉在脸上了,真困了
睡了两个钟,又醒了,感觉没睡似的,看书看文章都无法聚焦,更别说去思考,只有写日记,能让我静心点~
想着明天怎么问医生情况,出来的时候,堂哥们一致让我问清楚病情,也就是让医生交个底,有没有治愈的希望,手术化疗成功率有多大,再跟医生说说家里的情况。倒也不是博取同情,只是想让他们说出最中肯的建议
大家都说,如果手术治疗没多大意义,就接回家保守治疗,该吃吃该喝喝,开好营养品和麻醉药,别在医院来回折腾的,人财两空
如果爸爸知道是这病,死活都要吵着回家的,他不会拖累我们姐妹俩,更不愿意看到我们为他背负债务
作为子女,我们又如何忍心对他说出口。又如何作出放弃治疗的选择,我们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个坎
老天爷对我们一家子真是残忍,这十多年来,哥哥疯了,妈妈做手术,妹妹去年也做了一次微创手术,而我也曾情感上受的过很重的创伤,好多年年才缓过来,至今仍心有余悸
好不容易,我和妹妹好一点了,爸爸可以享福了,老天又如此的不仁厚,一点机会都不给。
父亲这一生都是苦难的一生,年少时缺吃少穿,跟妈妈结婚后,陆续失去了很多孩子,饱受失子之痛的折磨,好不容易存活了哥哥,他又遭遇婚姻不幸,嫂子离家出走,对儿子不管不顾,对父母像仇人似的打骂,疯了,这一疯就十多年了,哥哥一直是他的心病,后来有加上我的遭遇,他又遭受打击。精神上伤痛,物质上的清贫,双重压力下,父亲愁得头发全白了……
他只得拼了命的上山挖草药,种地下田,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每回去深山老林,只是带一团揉着的米饭,中午随便应付一下,渴了,喝两口山泉,饿了,就吃那点冷冰冰硬邦邦的饭团,天晴了被暴晒,下雨了,浇的全身湿透了,也没法换,继续穿梭在荆棘丛生的野林里,直到自然干透。
有时候一上山就下雨了,也会固执的等天黑了才回来,走几十里路,爬上千米的大山,去了就不甘心空手回来,小时候,记得父亲的背篓里常常都是装的满满的,沉甸甸的,尽管他的皮肤被刺得血肉模糊,但他的表情是幸福满足的,丰收的喜悦
偶尔也有白跑一趟的时候,但他总会给我们摘点野果之类的,比如猕猴桃,罗门带,像冬枣的果子,很多叫不出名的东西来,但却是美味可口
父亲挖的药材,比如野生天麻,从来没自己吃过,不是卖了,就去拿去送人情,冬天挖冬笋,也只是把挖烂的才留下来自己吃
经年累月的日晒雨淋,三餐不定,导致他这两年肠胃出现了很大问题,65岁前,父亲没吊过针,住过院,因为年轻,小毛病自己挖草药也能治好,67岁开始,身体每况日下,也没及时医治,能捱就捱,这两年在我们的劝说下,也来城里看过,却也没看出门道,依然是痛,打针,中药西药。折腾了两年,他自己也没信心了
这次大病前,妈妈说爸爸突然精神好些了,把药材土里的草和田埂上的草都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快70岁的人,老两口还种了二十多担稻谷,几千斤玉米,红薯,两条猪,我们总是唠叨不要这么累了,他们总说,自己能动就是福气,吃东西也不羡慕人家的
我以为是真的好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等明年买了大房子,把他们都接来城里享福
谁曾想到这就像人快死去前的回光返照,都是假象,我早该觉察到这不正常的。因为父亲的胃吃不了硬的东西,有一阵子,他要求妈妈烧柴火煮饭,他喜欢吃铁锅上的锅巴,他说越吃越舒服~
我让他别吃,他还偷偷的吃,我让妈妈管着点,妈妈于心不忍,她认同爸爸的话,还能吃多久喽,想吃就吃吧
这次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吃了,此刻我也躺在床上泪流满面~我也知道,落叶留不住
子欲养而亲不待,此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