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南飞
刘妍已经昏迷好几天了,这些天里,王一鸣突然觉得时间静止了。
出事当天,楠楠吓得不行,哭着说,是因为他的家长会,爸妈才会吵架的,妈妈才会出事的,孩子情绪一直很低落。
刘妍的爸妈也是哭得死去活来的,王一鸣怕老人伤心过度,将老人安顿到自家住下,尽量不让他们来医院看女儿,说等好转时候,再叫他们二老过来,他让楠楠去奶奶家,由小姑接送上下学,并且来看管他的学习。
只有王一鸣自己心里明白,眼前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一个人要好好的陪着老婆,期盼她快快苏醒!
结婚十几年了,他似乎很久没有和他的女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起,他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端详自己的女人:
这是一张白皙俊俏的脸,一双美丽会说话的大眼睛,嘴角处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眼角处有了几道或深或浅的皱纹,那一定是她爱笑,笑出来的,她笑起来,嘴角会微微上扬,那么的甜美迷人,说起话来眉飞色舞,面部表情会很夸张,她天生就是个爱说爱笑的人。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老婆和他稍微大声说话时,他会突然脱口而出:“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啊,简直就是一个泼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她老婆和他说起家里事情的时候,他会不加考虑,张口就回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整天唠唠叨叨的,我整天在单位够累够烦的了,你还有完没完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他回家晚的时候,她会怪他怎么才回来,然后他会大声的向她喊:“你这个女人好烦呀,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呀!我容易吗?能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啊?”
可是现在,他好想,让眼前这个女人,马上,对,是立刻从床上蹦起来,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甚至是打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笑着对女人说:老婆,我错了,以后我会早些回来,以后我会多帮你干些家务活,以后我会好好的多关心我们的家和孩子,还有你,可是,他现在无论怎么自责,眼前的刘妍只管睡觉,什么也听不见了!
王一鸣,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啊,这个家现在搞成这样,你不配做个男人,他心里不停的一遍一遍的骂自己!
他们夫妻俩曾经是那么幸福,恋爱时甜蜜,结婚生子时的喜悦,彼此工作有起色时的开心,后来,两个人把家里当成了战场,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气、争吵、猜疑、冷战,甚至想到了离婚,谁也不记得了。
王一鸣自己也搞不清楚,本来好好一个家,怎么我在外面越努力,却越感觉不到幸福呢,却和老婆,和这个家越来越疏离呢?
难道我把眼前这个女人娶回家,就是想把她培养成一个满腹牢骚的怨妇吗? 想到这里,王一鸣感到自己的心,一阵阵绞痛,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努力工作,都是为了这个家。
可是,我太失败了,如果可以重来,是的,还可以重来吗?他一边想,一边恨自己。
病房内,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王一鸣用手去轻轻的摸了摸刘妍的额头,捋了捋头发,眼里满是悔恨和心疼,两行泪不由自主的从他那已是红肿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一鸣,别太伤心了,大夫都说了,会好起来的!”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当妈的心疼儿子,更心疼眼前昏迷不醒的儿媳妇,这个家,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呢?
“妈妈,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我陪着刘妍,”王一鸣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妈妈。
妈妈一脸憔悴,把刚刚从家里带来的一罐粥放到了桌子上,“儿子,趁热喝了吧,你身体要紧啊!”
王一鸣走到桌子旁,盛了几羹匙粥放到了小碗里,端着碗走到床边,然后成了一小羹匙,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刘妍的嘴边,他想给刘妍先喝一口,老婆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她心里默默的说:“老婆,你饿了吧,这是妈妈特意给你送来的,快,趁热喝一口吧,就一小口,行吗?”
妈妈看着自己儿子给昏迷中的儿媳喂粥喝,伤心的转过头,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她生怕被儿子看到,妈妈知道,儿子心里难受,她现在多么希望儿媳妇能够睁开眼睛,虽然刘妍有时候会挑她理,虽然有时候俩个人会因为一句话,不开心,可是在她心里,这个儿媳妇心眼不坏,她早就接受了这个儿媳妇。
“妈妈,不早了,你回去吧!”王一鸣站起身,准备送妈妈回去,当他转身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刘妍的手指动了一下,他激动的喊了起来:刘妍!你醒了吗?老婆,你真的醒了吗?大夫!大夫!快来!我太太 ,她醒了!
此时的王一鸣,像是发疯一样,大喊大叫着,他抓住了妈妈的手,然后又像孩子一样,趴在妈妈的怀里哭了起来,然后又忘乎所以的跑到刘妍的床边,趴在刘妍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不停的流着泪,他紧紧的握着刘妍的手,就是刚刚动弹的那只手,傻傻的看着刘妍。
这时候,大夫跑进来了,马上给刘妍做心电图测试,测试完后,没等大夫开口,王一鸣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大夫,怎么样了?我太太,她------”,王一鸣不敢说下去,此时的他,只想知道一个结果,那就是刘妍醒了。
可是大夫平静的说了句:“情况很乐观,继续观察,您先冷静啊,会好的!”
大夫的这句话,他听了有无数遍了,继续观察,还要继续观察,他想要自己的女人马上醒过来,然后领着她回家,然后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从此不再吵架,幸福的过下半生。
王一鸣抓住大夫的手不放,大夫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缩回了自己的手,这时,王一鸣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他把病房门关上,然后抓住大夫的胳膊就往刘妍床边走,您再测下呢,大夫,您别走,让我太太醒来吧,我知道她很想家。
这时候,护士看到失控的王一鸣,把他拉到一边,说:“不好意思,王先生,您要冷静,您太太会好的,我们宋大夫还有个病人呢!”说完,和宋大夫一起,走出病房。
妈妈心疼的看着儿子:“一鸣啊,别急,会好的,会好的!”
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对于刘妍来说,她根本就不知道。
此时的她,正在跟着那个胖儿媳和胖孙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不一会,转个弯,走进了一个巷子里。
这是哪里呀?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啊,好陌生的地方,狭小的巷子,脏兮兮的小路,不远处有个垃圾箱,地上有垃圾袋和压扁了的饮料瓶,在地上随风翻滚,巷子里散发着难闻刺鼻的味道。
那个胖孙子,看到地上有个易拉罐,上去就是一脚,易拉罐被他踢得好远,然后她的胖孙子大声喊道:“竟敢挡老子的路,没看老子回来了吗?”
胖女人,看都不看孩子一眼,径直的在前面走着,那浑圆的身子,由于出了一身汗,衣服完全贴在身上,走路一扭一扭,身上的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刘妍想,这娘俩,这么胖,走路还蛮快的,我都跟不上了,她停下来,感到有些累了,按了按自己的腰,心想,不对呀,我们原来住在小区里,四周都是楼房,现在他们住在这种阴暗狭小的贫民窟里,她猜想,一定是把原来的楼房给卖了。
她终于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自己为什么被送进了养老院,因为她的家早就没有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