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由于各种原因,体重明显飙升,直到爬几步楼梯就气喘吁吁的时候,始觉要锻炼身体了。于是在暮春的时候,开始在小区的院子跑步,每天跑15公里以上,以很慢的速度,从暮春跑到了初夏,从初夏跑到了盛夏,再从盛夏跑到了金秋。我像阿甘一样,似乎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在跑步的过程中,也有了许多收获:身体自然变好了,从微胖界人士变成了还算健美的身材,体力精力都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前昏昏睡不醒,现在时常觉得精力充沛。更重要的是,对眼前的世界,脚下的土地,头顶的星空以及匆匆而过的人们有了新的认识。
轮椅上的老人
每天跑步的时候,都会经过拐弯处,那里有一颗柳树,树的下面,摆着两张长椅,老奶奶便是坐在长椅旁边的轮椅上。我无数次的要从老人的身旁经过,她的头发很短,穿深色衣服,一个人坐在那里,颓然不语,却总是在那,就像黄昏时刻青草绿地上面堆放的一堆干柴禾。某一次,当我再次经过的时候,她的旁边多了一个打电话的中年女人,似乎再说医院和病情的事。只见老人似乎很不愿意听,双手捂在脸上,却不出声。天快黑了,已经看不清是否有两行浊泪从她干枯的手缝间流出。我猜老人应该时日不多了,在这样明媚温暖的春天,在这样草长莺飞的院子里,老人还能孤独的坐几个黄昏?
院子里,哪些吵闹的孩童,哪些嘈杂的装修的声音,还尚未完全运走的建筑垃圾,以及天边大片的乌云,在老人的眼里,是不是也有别样的风景,即将见不着了,所以格外沉静的用耳朵听,用眼睛看?我们所厌弃的,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显得珍贵起来,更何况美好的呢?
想起哈佛校训: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奢望的明天;你所厌恶的现在,是未来的你回不去的曾经。
或许,对老人而言,过完这一日,便过完了这一生。
一对夫妇
沿着院子默默慢跑的时候,看见一对奇怪的老年夫妇。他们俩坐在两个紧挨的长椅上,一个朝东,一个朝西。我如蜜蜂般嗡嗡的在他们眼前绕了若干圈,他们始终沉默。不知多了多久,两人终于起来散步,老太太在前面,老头子在后面,中间大概相隔三米的距离。就这么沉默的走了许久,不知道是老太太的唠叨热闹了老头子,还是老头子的固执气着了老太太。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走着,任由随风飘来的柳枝拂扫在身上。
第二天,又见到了他们,依然是老太太在前面,老头在后面,相隔确实不到半米的距离,大概,已经和睦了吧。两个人都已经驼了背,依然可以看出来老头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然后护着娇小的妻子到了人生的暮年。
这对普通的夫妇,心里是否也装着一生的辛酸苦辣,甜蜜与哀愁?是否从轰轰烈烈的青年走到人生安静的黄昏。朴树有首歌叫做《平凡之路》,里面唱到:“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问遍整个世界,从来没得到答案,我不过像你想他像那野草野花,冥冥中这是我唯一要走的路啊。”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老年夫妇,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平凡的世界才是最好的世界。
穿背带裤的姑娘
某一天,跑到了一个门洞前,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拥着穿背带裤的姑娘到了楼门口,小伙子把手中的吃的给姑娘,很快从另外一个大门出去了。这个过程熟悉熟练,熟门熟路,一气呵成,毫无违和感。可见,小伙子应该常常来。我想,这肯定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花园边上这一溜黄色的兰花,大概也为他们而盛开吧!
雨后,路上刚刚干,我便开始跑,偶有积水,风很小,但是每跑一圈,可以看见积水似乎就少了一点,两三个小时候,已经可以用鞋子踩过去了。那些积水,就这样一点点变浅了,变少了,没有了,而在以前,我急匆匆的上班下班,只管它们会不会湿了鞋,哪里知道还有一个这样的过程呢?
每天的奔跑,我看到了不同的风景,春天的沙尘,雨后的清新,柳芽的伸展,花朵的凋谢,慢慢的,身体的负重和心里的重压也似乎慢慢的变少了变淡了,虚无了,飘渺了,从有形的负担变成无形的了。
想起朱德庸的漫画,说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觉得自己过得很不幸,终于有一天她决定从11楼跳下去,结果看见10楼以恩爱著称的夫妇正在互殴,9楼平时坚强的Peter正在偷偷的哭泣,8楼的阿妹发现未婚夫跟最好的朋友在床上,7楼的佳佳在吃她的抗忧郁症药,6楼失业的阿喜还是每天买7分报找工作,5楼受人敬重的王老师正在偷穿老婆的内衣,4楼的Rose又要和男友闹分手,3楼的阿伯每天盼望有人拜访他,2楼的莉莉还在看她那结婚半年就失踪的老公的照片。在她掉下之前,她以为她是世上最倒霉的人,等看完他们之后,深深觉得其实自己过得还不错,所有刚才被她看到的人,现在都看着她,她想他们看了她以后,也会觉得其实自己过得还不错。
每天忙忙碌碌在这人世间的时候,我们是否想过,人生走了什么程度了,可曾还有过不去的坎和卸不下的重担?如果有,那就去跑一程吧,把它们一起随风丢在春天里,丢在树荫下,然后时而脚踏实地,时而仰望星空,一路风尘一路歌,在生活和梦想里努力前行,过好每一日。 过好了这一日,便过好了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