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浓眉大眼
一头乌青长发 两股粗麻花
黑白照片 静静地美成一幅画
他爱上她 要娶她
不顾她家庭的贫瘠
不顾她喜食烟酒
不顾不够开化的年代里近半伦的龄差
男小女大
克服重重阻碍 她和他 成了家
融融灯火 娃娃田地 她和他 快乐地过
生命 该是从此相亲相守到终老 到天涯
直到 那是几年之后
他却悄悄又爱上另一个她
并最终抛下她和三个孩子
和新的她 为了摆脱她 亡命天涯
她投奔无主 她哭闹恸骂
她怎舍得了儿女
于是她扛起锄头 披星戴月 春种秋收
学会悄悄地痛快拭去越泛越少的泪花
但骤然抽空的屋宇中
她恶劣地消耗起烟酒 无法自拔
年复一年 她的笑声 越发干大而嘶哑
人们附和她笑 却都知道她还妄想他
她邋遢
积灰四落黯然橱柜
蛛网飘飘荒凉台灶
不补修 随顶棚陷漏
不垒砌 任院墙倾塌
他来看过她
几袋米面几桶油
几条香烟几瓶好酒
她拒他门外 差点放出狂吠的老黑狗
并摔扔掉迟来的所有
绝望日深 她念不起她还需要他
她开始习惯 不擦不扫不修不砌
只要有烟有酒 有一把锄头几亩田地
她五六十岁了
一直单身 没再有男人
她没有变成男人
但她皮糙肉厚 出口成脏
她很爷们儿化
爷们儿到足够一手拉扯大三个子女
子女又都远近飞落成了家
成了孩子的爸妈
又是一年秋
她身手依然矫健 拎着镰刀掐着麻袋
到地里把金黄吐穗的包米掰收
这一趟丰收中途
她收累了
直接倒在包米地里安稳地睡着了
当晩的月亮没唤醒她
翌日清晨的阳光 也没唤醒她
孩子们哭着来找她
也再不能唤醒她
却仍声声不断地叫着
一声爸
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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