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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臻子刚刚推开看上去近一吨重的宿舍木板门,卿辰就跑过问她。卿辰脸很大,有一双双眼皮大眼睛。
“是不是死了?救护车来了是不是?”
臻子记起她走出图书馆大门时确实有一辆救护车从她眼角开过去。没有鸣起急救灯,往学校的偏门开去。大概是离开学校了。
“听说脑浆都出来了,是不是死了?”卿辰继续着她的话语,似乎看不出臻子的木讷,“你是不是看见了?快给我们说说!”卿辰渴望的眼神,如同一只瘦瘪的流浪猫看到食物时圆鼓鼓的眼睛。
“我刚从图书馆回来,什么也没看见。”
“那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死了的人?听说脑浆流了一地!”
“看见什么?”臻子的脸色顿时发白。
“唉……真扫兴!”卿辰背过身子,往宿舍阳台边走边说,“听说是死了,还以为你去看了现场,你怎么就不去看呢?”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刚刚就看见一辆救护车在我前面开过去……”
“哎,那你看到了吗?”卿辰突然转过身走向臻子,笑嘻嘻地询问她。
“没有呀!是发生什么事了?”臻子终于走进了宿舍,取下身上的书包挂在了床头边。
“哎!也没什么事儿,就男生宿舍有人跳楼了,听说是死了。”
臻子正在解鞋带的手瞬间停止不动了,抬头望了一眼。她的三个舍友像往常一样已经洗完澡了,在洗着衣服。一片混乱。强烈的太阳光线照进阳台,伊曼的身影倒在阳台的积水里,还参和着太阳光。又一起被舍友们的步履踏碎了。湫阳一个人盘曲在黑漆漆的上床角落里。
“怎么了?谁死了?”臻子终于缓过神来了。
“就是啊,男生宿舍那边,有一男生,从三楼跳下来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卿辰回答了臻子。
“是谁呢?高一吗?”
“不清楚,听说是高三的。”
臻子顿时心慌了起来,脸色苍白了许多,她拼命地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不是自己班上的同学。
“是哪个班的?”
“不是咱班的。”
“哦。”
没有人再作声了。
“……”
“我在图书馆自习出来,看见救护车开了过去,还以为是有同学突发疾病或者是运动伤到腿了……”
“我们以为你去看了呢!”卿辰迅速地打断了臻子的叙述。
“没呢,我怎么敢看!”
宿舍所有人都干完了自己手上的活。这时候已经一点了,平日里各自上床午休了。头发未干的就坐在床上让头发再晾一回,没能全干,也睡下了。
“太可怕了!也不知怎么就跳楼了。”伊曼说到激动或不可思议的事情时总是喜欢撇着嘴,“难道是压力太大了?”
“我估计是。我也压力大啊!”卿辰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宿舍里所有人也附和她笑了起来。
整个中午,学校里安静得只听见隔壁宿舍传来的风扇咯吱咯吱的响声。臻子和舍友们不再继续议论,下午有课,她们需要在中午睡上一觉。她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睡着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历史课,近三年来马老师给臻子这个班上课从来都没迟到过,可是这次马老师迟到了四分钟后,历史课照常开始了。
十七分钟过后,臻子全班同学都听到教学楼底下传来一妇人的嗷叫声,但是没人听得清她在讲什么,她在哭嚎着。
窗外不时飘来一阵风,夹杂着烧焦的味道。桌子上好多书被翻得簌簌作响。
“同学们,咱们开始上课。”臻子看到马老师面无表情地叹了一口气。
那随风而来的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让人听得发麻。
“估计是在烧个纸祭奠吧,烧冥纸的味道……”卿辰轻轻地捅了臻子的手臂,眼睛斜着看马老师,一边对臻子说道。
七天以后,教学楼和宿舍楼最后一次出现了哭嚎声,臻子和同学们都可以看见烟雾环环缭绕。是从一楼开始飘上来的。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马老师刚喊下课,所有的同学就都涌向了课室外。此时,楼下的哭嚎声早已消失了。
“死了吗?”
“死了!从三楼跳下来能不死吗?”
“宿管员怎么没看着呢?咋就让他跳下来了呢?”
“就在中午放学时刻,都去吃饭了,再说那么大的一个人,谁能看着呢?”
“也是……”
“想跳楼肯定不会让人家看见了再跳啊!”
“……”
所有同学都在走廊外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脑袋还时不时地往楼下探望。
“听说是二十九班的学生,还是班长呢!”
“什么?什么?”
卿辰一说出这一爆炸性的消息,所有的同学立马围上去,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臻子依旧一人站立,望着远处的山,太阳光线朦朦胧胧,有些许模糊。
“听说是二十九班的班长!死了,跳下来就死了,脑浆都就出来了,能不死吗?”卿辰还在继续说着她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时发出噗嗤的声音。
“听说成绩还很好呢!”
“班长啊,成绩能不好吗?”人群中有一位同学对卿辰说道,所有的同学也随着附和起笑声了。
“他要是这样跳下来,”卿辰在给同学解析那位同学的跳楼姿势,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屁股先着地,那是必死无疑,人的脊椎骨噌蹭地往脑袋瓜一戳,就死定了!”
同学们都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只有臻子还在原地,一皱眉头,她那双双眼皮的眼睛立刻纠结在一起了。
“要是倒着跳,头先着地,也许还死不了!”卿辰趁上课铃声响起之前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
“所有同学都上课。什么都别说,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明原因!”这节课是班主任孔老师的课,她一站到讲台就对全班同学说道。虽然孔老师讲得很含蓄,但所有同学都知道老师是在讲中午发生的跳楼事件。于是大家都“嗯”了一声来回应老师,接着就翻开各自的课本。
傍晚下课,在去饭堂的路上,臻子一直都听见路过的同学在议论着跳楼事件。
“你听到没?他们说是那个同学是因为他的女友跳楼的。”卿辰挽了臻子的手臂,附在她耳边说道。
“……”
“这种人,也真不该同情!”卿辰不断地说着她的看法,“不就是一个女的吗?至于这样吗?”
“老师说了事情还没查明……别乱说……”臻子劝了劝卿辰,“同学都死了,我们心里总是很难过的……”臻子的上眼皮微微地合上了。
“等查个啥!学生的消息是最准确的!你不懂啦!”卿辰斜着身体,看着臻子的脸说道,还带着嬉戏的口吻。
第二天中午放学,所有教学楼的通道全部被学校的安保人员封起来了,他们有的手持棍子,有的在各个楼层指引学生离开的路线。回到宿舍从卿辰的口中,臻子全宿舍的同学都得知中午这种史无前例的大规模的学生只由一个通道离开原来是因为昨天死去的那位同学的家属上学校来闹事,学校领导担心有学生受到伤害,不得不采取这种做法。
“唉,也可怜了他的父母!听说是农村的,家里还有一哥哥和一弟弟。”伊曼摇晃着脑袋,“再有几个月都高考了,听说他成绩很好呢!真是可惜了!”
“太惨了……儿子养这么大,突然没了,他父母该多受打击啊!”臻子的另一个室友低沉地说着。
“这种人就不该同情!为一个女的跳楼?真是幼稚!”
宿舍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各自回到了自己床上休息。
“听说要捐款啊!是他自愿死的,有什么好捐款的?”下午一到课室,卿辰就在念叨着,“就算捐款我也就只捐十块钱!这种人!”
“同学们,你们下周过来带钱过来为那位不幸的同学捐款吧……捐款数目采取自愿原则,不规定多少,班委到时收齐后统计好……”上课前班主任孔老师就告诉了同学们确切的捐款信息。“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吧!”
要捐多少才好呢?臻子真的很苦恼,这学期学校已经号召学生捐了几次款了,只记得一次是为高二一个生重病的男生筹集医药费,一次说是要毕业生自愿捐费,留着可以建设学校。据说她们学校有毕业生给母校捐款的传统,现在她们学校教学楼各楼层的饮水机就是各届毕业生捐款购买的。捐款对于学校里大部分来自城市的学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臻子是来自一个并不富裕的农村家庭,她在学校还常常盘算着怎样每餐少吃一样菜,省下那两块钱,那她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也许就不用那么劳累了。可那位死去的同学也是来自农村啊,他家里的景况似乎听起来比自己家更糟糕……又一次的捐款使得臻子整节课都没有抬起头来。直到下课铃响,她才拖拉着身体走到课室外面。她从来不向任何人说出她的心事儿,总是一个人对着远方的山。
卿辰从来也不知道臻子为什么总是在那里伫立着。
最终,臻子也像其他同学一样捐了款。十块钱。她是从自己这个星期的伙食费里抽出来的。不像以前,学校这次没有公告详细的捐款条目和数额。臻子庆幸自己没有拖班级后腿。
“噔……噔……噔……现在是早晨6点20分,各位同学早安……我们今天的话题是……”
臻子身体抽搐了一下。她醒了。广播的声音早已转到教学楼那边去了。
她定了定神,想起这广播开始的时间跟高中校园里的广播时间是一样的。她依旧爬下床。坐在桌子边上,在自己的创作本上写下这样几行字:
“现在是2019年5月8日。
很久以前的三年前你就在天国里快乐着。
路过村庄的河流。异乡的妇女也听说了。
那里的宿舍,走廊,很快都被安上了铁栏杆。头都探不出去。
我大三了。
原来只差一天你就18岁了。次日就是2016年1月1日。
可你死在了17岁。是2015年12年31日。
我20岁了。理想在阳光里,走向天堂。
你沧桑的亲人。你。没有在光影里。
这是个美丽的梦。
昨夜里我汗流浃背。”
这是一个好的梦。我大三了。臻子微微一笑。合上了创作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