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之前,我可能还要过一段漂泊的日子。
零点,火车堪堪停在站台,野子推着行李箱随人群向外走。
她一身绯色风衣,墨色的长发披在身后,亭亭玉立,像一朵染了夜色的红花。晚风微凉,旅客们纷纷裹了裹衣服,快步前行。野子却仍然敞着风衣,她像是需要这冷意,浸一浸自己澎湃的情绪。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按捺起伏的心绪,向出口处望去。
出口处人很多,挤挤攘攘的站成一堵人墙,有人打着电话,有人踮着脚向前探着脖子望,有的人惊喜的挥手,等待、重逢、喜悦在这个小小的出口蔓延,温暖了寒冷的夜,让归人露出暖洋洋的笑。
野子从一张张陌生的脸上望去,像仓促的翻了一整本书,浮光掠影的匆匆扫过,没有,他没有来。
她一下子就没有力气了,整晚坐车的疲惫也从骨缝里漫了出来,淌到手脚,脚是麻的,手筋突突的跳着,而最难忽略的却是心空落落的往下沉,直沉到了冷夜里。
野子忽然感觉冷,她拉起拉链,围好丝巾,手也缩进了衣袖,隔着一层布推着冰冷的行李杆慢慢前行。
“你的衣衫破旧,而歌声却温柔,陪我漫无目的的四处漂流……”清脆的铃声惊醒了忙忙然的野子,她掏出振动的手机,屏幕莹莹的亮着光,上面跳动着来电者——爸爸。
野子看着电话屏幕上的名字,有点游移,不知是立刻接通还是置之不理,毕竟是他先爽约的。
她停下来,按下绿色的按键,放在耳边:“喂?”
对面的人似乎哽了一下,一瞬间没说出话来。然后清嗑了一声:“嗯,小野,我是爸爸,你到哪了?”
野子漠然的说:“哦,到出站口了。”
“啊,这么快!我去……接……你……啊?”后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伴着男人哄小男孩不要抢电话的声音,拉锯之间,电话“咔”呢一声挂断了。
出站的旅客从身边潮水般涌去,和出口出等待的人交汇,大笑、拥抱,说笑着走远了。出口处人越来越少。
野子穿过出站口,午夜的车站喧哗又静谧,夜是静的,路灯是静的;人是忙碌的,车是飞驰的。新修的车站建的雄伟,入口是一段长长的宽宽的大台阶,台阶两层是上下行进电梯,旅客都奔向两边的电梯,留下空荡荡的大台阶。
她走到台阶边坐下来,拖腮望着下面。
一对刚下车的小夫妻,丈夫提着行李,妻子抱着孩子,夫妻两低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丈夫弯腰亲了亲孩子,抬头与妻子相视一笑,慢慢走远。
野子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像是在目送她过去的欢愉时光,那亲情像是暴风雨下的鸟巢,顷刻间被掀翻到悬崖峭壁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野子的父母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两人一见钟情,又一念生恨,纷纷撇下年幼的野子飞走了。
野子的姥姥许多次说,野子这个名字不好,就是个野孩子的名。
野子不想做野孩子啊,她电话里备注着爸爸、妈妈,虽然一年到头也打不了几次;她对同事说她要回家啊,还多请了一天假。
电话一直没有再响起。车站火车到站声机械的响着。野子掏出手机订了下一班的列车,然后默默的等。
当报站声再一次响起时,电话还是没有响。野子站起来,拿出电话拨过去,对面立刻接起来:“小野,小点声,你弟弟睡着了。”
野子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我突然接到工作,要回去了,再见。”然后也不等对面的回答,挂掉,顺手把备注改成了“爸”。
她推着箱子往站里走,这一次她终于与旅客大潮同步了,匆匆的走,很快就只剩下一个红色的背影。
“去哪儿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