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很懒,对于过去懒得只剩回忆。我叫王小树。十八岁那年,我曾无比希望可以留下点什么,惊艳傲人的成就,怀揣伟大的理想。时间无情的告诉我有的只是逐渐模糊的记忆。
黑河,我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少年、直到现在。捕鱼是每天唯一要做的工作,我的伙伴是一双木浆,和一只比王老树还老的木船。王老树是我的爷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我喜欢叫他老根,因为他本人如同树的根一样深深的扎在黑河孕育的原野上,随太阳高高的升起到高高的地方,又随着星辰划过天际慢慢消逝在黑暗的夜晚。
“爷,明天我就成人了”
“根子要当大人了,应该庆祝。想要什么和爷爷说”,王老树喜欢叫我根子,因为有一天我会变成老根子,而那时他早已成为一堆黄土。
“爷,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手里划着木浆的我说着自己的愿望。
今天的收获格外的好。此刻夕阳正照着回家的方向,如同一个金灿灿的宝藏裹着神秘面纱,正要被我揭开。撑起木浆向着它划入,向着我和老根住的木屋。
“外面是虚假的,它会骗你,直到你不在相信”。老树的回答还是一如往常,也不管我是否满意。我想老根一定是受过刺激的,让他一个只剩一颗牙吃肉的人还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黑河是一条内陆河,流淌在察哈尔辽阔的原野上,这里人烟稀少。我和老根住在黑河上游边一所木屋子里。不出意外的话,有一天我会在这里慢慢老去,从王小树变成王老树,黑河里的小鱼变成老鱼,原野上的小马变成老马。有个意外,老鱼不一定会变老,它可能成为老根手里的烤鱼,这个很抱歉。
我的爷爷叫什么,我不知道。从我记事起,他就像一棵颓了皮老白桦树,挺直、消瘦、但很坚韧。同样也没人知道我叫什么,后来不知不觉中他成了王老树,我成了王小树。
隋立新,热河人。这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样从小在河边长大。据说冬天热河的水面上会升起像雾的东西,且终年不冻。世界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事,这更使我向往外面的世界。见到隋立新那天,天格外的蓝,云也比往常出奇的美丽动人。她穿着一件白色花格子上衣,一条我从没见过的红裤子。后来我对隋立新说到这件事。她告诉我那叫摆裙并嘲笑一番。那天我向往常一样出河打鱼。此时船上还是两个人,不过不是老根。隋立新坐在我的对面。我在岸边发现的她,她说想去看海。我不知道她看海为什么要来黑河,就像我不知道黑河两岸以外是什么。
“河的尽头就是海”,隋立新笑着告诉我,她的笑像风铃一样,吹荡心膛。
那天直到夜里才回到木屋。我是开心的,莫名的享受这个过程。虽然没见到海的模样,但和隋立新一起找海是快乐的。王老树很生气,我能看的出来。因为这么多年他从不发一点脾气,蚂蚁在他前面,他会绕道走。划船的时候会尽量避开小鱼。他能同一匹马说上一下午的话。今晚从他的表情,我能感受到。现在他生气了,我才知道老根是关心我的。躺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刺凉的风让小根身边的草紧紧的靠着我,老根身边的草紧紧的靠着他。那间房子住三个人是足够的,此刻只住了隋立新。房子在我头顶之上,黑河在我的脚下,繁星闪铄在我的脸庞,今夜隋立新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