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每次我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的时候,我都会停下来,进入一种思考状态。但是一旦想得多了,思绪便会变得乱七八糟起来。于是我又要花一段时间去理顺那缠绕成了一团的记忆。有些记忆又是介于清晰与模糊之间,至于其中带来的感受更是在苦闷和愉快之间游荡不定。
这个时候,我身边对我了解的人,包括她,就会以劝导的姿态来说:你需要知道的是,如果有些回忆值得你去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淡忘或铭记,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徒劳无用。逝者如斯,我也渐渐地明白了,我能做到的只有简单地承载着,而且我还知道,成长在每一个阶段都不是一两个形容词所能概括的,成长只是成长,就跟万物生灵终究是万物生灵一样,我和她只能是我和她,如此而已。
用这样的心态去面对自此之后的日子里的困难烦恼和欢喜荣耀时,我也不会单纯地受挫或自得了。可是这时候,她却跟我说:你已经做到了,那么现在你就把它们记下来吧,顺带着将在那段岁月里引以为重的人们重新回忆一遍。我看着她一贯明朗的眼神,知道她这是在鼓励我,我很感激。于是我就尝试着搜索记忆中一个个的点,用我笨拙的手将它们连接成一条意义非凡的线,最终成就一个完整的面。
记忆中的往事。至于从哪说起,它也能完整。既然我知道我说出来的初衷是什么,或者说出于忠实记录的原则,我就要尽力保持下去,可是到了某个地方某个时间,它也会偏离预期的设想。但还算庆幸,它终究是个故事。
一.离别以后
如果有人问你,什么是让你觉得受冷落的,你会怎么回答。还记得那时我想说的是,那种情况还没有在人群中的内心落寞来得压抑,不过那样也好,能锻炼自己,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强加于别人的意思,但她却没有这样想过。她这样跟我纠缠习惯了。她歪在我的怀里,让我按照她说的去做。我只好闭上眼睛。
她像催眠师那样循循善诱,让我放松,我才惴惴不安地放松下去。冷落?究竟什么样子才算?虽然不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所谓“受到冷落”也没有让它折磨到我。所以很大程度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听从她的安排,我一点没有感受到那种意境。
也说不好我在感受什么,毕竟是一件心猿意马的事,她软软的耳朵耳朵几乎快贴在我的胸前了。
我通过她的耳朵听到我的心跳,也听到了我的不安。我正在想如何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却笑了,跟我说:“你心脏跳得好快说明你根本不在想这回事。”
“是吗?但不能怪我,是你贴在我身上的,都能感受到你脸的温度了。”
“反正我没害羞,又不会太烫。那我问你,你对一个人是怎么看的?”
“一个人?”我睁开眼,差点打了个哈欠,“那我可能是太习惯了一个人吧,所以还是不知道。”
“当局者迷是不是?”我什么都没说,但想了想,我没有一个人过,我还有父母和她。
她给我揉肩膀。她就是这么个人,明明刚才能陷入深思的话很快就能忘开,这点我倒自愧弗如。我被她问住,歪头想来想去,但不至于被她察觉。她给我按摩,手法不那么专业,我也不那么享受。我枕在她的腿上,看着我们头顶上的树一句话不说,慢慢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长椅上,她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缓了缓神,站起来走了走。公园的傍晚。夏日底下的公园。我抬起头,看看将夜未夜的天空,有些矮有些燥热。被烤炙得失去生命体征的树叶终于肯随风落下。
我盯着落叶,想捡起来,但没那么做。我想,依她的话,什么东西都有落脚的地方。
我等她。一个人或一对情侣或一个家庭相继从我面前走过,我时而背对他们时而冲他们送上空洞的眼神。他们可能会以为我神智有问题,要不是穿着还算得体的话。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我披着灯光走在街上,人们与我无关,我一心想着她。夜色降临,我已等了两三个小时。
我们是正在恋爱的青梅竹马。她性格开朗,我稍显内敛,不过被她说成了“两块拼图的完美结合”,我开始还有点难为情。
我们家隔得不远,小时候她能随时闯进我家然后把我拉出去,连我父母的意见都不征求。她这样被我父母说成可爱,我躲在一边不想惹上她,她几乎成了我父母的女儿。
长大后,父母没有把我和她往男女情感的方面上考虑,而我却和她走得越来越近了。父母也没有那么反对,似乎只要不过分就行。
读中学的时候,我被别人取笑过,说我整天被女孩子欺负,尤其是她。我有时候耸耸肩表示没办法,有时很反感和他们争辩几句,有时则几天不跟她说上一句话。
只要不和她说话,我就一个人。她会有很多朋友前呼后拥,我也奇怪我们两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差,连我同桌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话。所以我就写些什么,然后揉了扔进桌肚或垃圾桶。
或许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变得自我的。
我坐在火车上。中国大地上纵横交错的不仅仅有河流,还有铁路线,而我现在正在其中一条自北而南地流淌,到另外一个地方见识那里的风光。
我还有很多没有解决完的事,不过我也不着急。我不想现在就走出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那里有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也不想被别人说成是一个木讷的人,尽管这是一个伴随了我不知多少年的标签。我不得不承认,我自我包围了自己。
好几回我对自己说,只要是在新的环境下,我就可以多多与人交流,因为没有人认识我,不必为了考虑别人的眼光而取舍什么。事实证明我没有成功过。
我那时见到别的女孩,仍会坐立不安语无伦次,不敢正视她们。她曾经开玩笑:“这点我倒是对你很放心。”明明这样不好,她也没有让我改。但是她很鼓动我去多做别的事情,比如做些运动,而我最喜欢的是读书与发呆。她就会叹气:“要不是对你有感激之心,我才不会理你。”我问我做过什么让她也能感动的事,她却靠着我一言不发。
现在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是我那时唯一在人群之中享受沉默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