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的宜城,有一个叫“大栅子”的地方,父辈们口中的“大栅子”旧址就是我印象中的交际处大转盘那里,高高矗立在马路中间的交通岗亭和四周围一大片绿色的树木,这是我儿时最繁荣的记忆。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为修建市政路,供人车同行,在开口处钉上木栏门,时称“大栅子”。对于大栅子,我是没有任何印象的,感谢安庆文史专家、作家张建初老师,几经打听,在他的博客里看见了“大栅子”原来的面目。
很久以前的宜城,就有大包子,最深刻的印象是现在的皖源,我们小时候叫宜城饭店的地方。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只要想一想就会流口水。宠爱我的父亲总是极力满足我的要求,走很远的路,去宜城饭店,然后捂着热腾腾的包子匆匆忙忙往回赶。肉馅的,鲜美无比,芝麻馅的,软糯香甜。参加工作以后,只要同事们请客吃早点,离单位不远的宜城饭店的大包子总是我们的首选。每月计划停电检修的时候,当班的同事就带着一口大锅,装来几十个大包子,往机器中间的空场一放,席地而坐,手在衣角上蹭蹭,抓起大包子就往嘴里送,那是绝佳的美味,最幸福的时光。那时的幸福很简单,就是一个大包子,一个时代的喜好,几代人幸福的记忆。
那一日清晨,虽说夏至,可是四点多的天还是漆黑一片,并伴有沥沥小雨,坚持出门只为一睹一团面粉如何与馅料揉合成曾经伴随我幸福成长的记忆美食。因为太早,到处一片静悄悄,但是在大栅子后厨房里,早已是一片灯火通明,厨师长率先到位,检查了各个面点岗位的卫生工作和准备情况。做包子的是两位女师傅,正在手脚麻利地加水或者酵母利索地和粉,快速压面,凭手感按压知晓面粉的劲道,不同的包子和面的方法和技巧都有不同,从以前的人工和面到现在的机器和面,现代化机器只能代替人工体力,始终不变的师傅们对面点质量的追求和严谨的操作态度。为了保证口感,擀面皮还是沿用手工,厚薄可以自己掌握,包出来的包子口感柔软。调馅的活坚持手工,精准的配比确保馅料口味的每天如一,每一个包子馅料足,要达到60—65克,一只大蒸笼,只放18个大包子,间隔稀松,确保蒸熟的包子相互不黏连,保证包子品相,防止破损流汁,影响口感。蒸包子看似简单,其实是有技术的,面点师两边跑,一会看蒸汽上来的大小,一会又要上下笼调换,让每一笼包子都均匀受热,香味弥漫整个厨房。
第一笼包子刚刚出锅,没顾得上用筷子,直接上手抓起一个大包子,轻轻一口,面皮松软清香,有汤汁溢出,赶紧吸上一口,慢慢吞咽,鲜肉的汤汁味美香浓,润滑着舌尖,慢慢下滑至喉咙,想着小时候总是不小心就烫了嘴巴还不肯松口的馋样,儿时的记忆倏然就回来了。眼前和馅的依然是30年前的师傅,容颜易改,不变的还是宜城的老味道。一只包子,曾经的味道,一段记忆轻易从从前拉取到现在,或浓或淡,或苦或甜,都源于我们灵魂深处对宜城老味道的执着和不变的情怀,还原生活的本真。
大栅子茶社,建在大栅子旧址上,最繁华街头的拐角,门头不显却极具腔调:古朴的原木桌椅,窗前、中廊,角落里到处都是绿萝,鲜翠欲滴。墙上,中柱上悬挂着安庆老照片,单张巨幅或者二三小帧。虽然时间尚早,但是已经陆续有人用餐了。大栅子茶社只所以是茶社而不提早茶,是对过去的怀念。茶社,宾馆级服务,平民化消费,也有公益扶助。每天都会供应一批价低质优的肉包子,附近的环卫工人和居民每天来此,周边医院病人只需几分钟便可抵达,三五元便是一顿营养丰富,安全卫生的早餐,可堂食亦可打包回家和家人共享。正值周末,人渐渐多了起来,老人、小孩、家人或者几个朋友,选一个舒适的桌子落座,几只包子,几粒煎饺,一盘葱油饼,一碗稀饭,闲暇的食客再要上一壶茶,呷一口香茗,或者嘬一口稀饭,再咬一口包子,细细嚼,慢慢咽,看一看窗外的风景,抬头端详周边的老照片,在与老照片凝视中,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旧时光里自己曾经鲜活的模样,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两个十来岁的少年或许不知道大栅子茶社的意义,但是这并妨碍他们钟情于这里的大包子,少年也恋老味道,如同当年的我,百吃不厌;乖巧的孙女手捧芝麻大包,咬一口,甜甜的,糯糯香香的,依偎着爷爷,缠着爷爷讲老照片里的故事,一遍又一遍,时光被回忆浸润,。拥有回忆,人生才得以丰润,如芝麻馅一样香甜;一对老夫妻,土生土长的安庆人,对“大栅子”印象颇深,半个世纪以后,重见“大栅子”,欣喜无比,每天来这里用早餐,遇见同样经历的老人,围成一桌,打开话匣子,一唠嗑就是一上午。关于过去,关于那个时代,怎么回忆都是美好,怎么回忆都是感慨,怎么回忆都是历久弥新。
遇见“大栅子茶社”,是一种知音的遇见,曾经的苦涩,偶有的甘醇,无论欢愉和忧伤,在今天,在回忆里,都是一种感动。大栅子茶社给我们带来的何尝不是一种久违的感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