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那张脸,那个名字,被你选择性的遗忘,却终究是没能真的忘掉,反倒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养成了一道伤痕,不可触摸,一碰就疼的人龇牙咧嘴。
这是大柯说过的最有文艺气息的一句话,也是我见过,他装逼装的最有内涵的一次。
他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粗糙又耿直,满脸的痘儿,眉宇间有一道狭长的刀疤,以至于在夜间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可怖。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一天突然兴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他恋爱了?
故事得从一个月前说起,他去楼下的便利超市买东西,迎面撞见一个小姑娘,准确的说是个很有特点的姑娘。
大六月天的穿着一件长格子衬衫配一条长牛仔裤,扎着两根麻花辫。
一见着他,开口就问,“带钱了么?借五十给我。”
“啥?”大柯被这个小姑娘问的有些懵逼,见他没所表示,小姑娘干脆直接上手去掏他裤子口袋。
“以你的性子,会让人家占你便宜?”后来我问,他说,“哪能啊,我反手一个擒拿就抓着她手了。”
“然后呢?”大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继而又有些害羞的说,“她哭了,哭的可伤心了,那眼泪一颗一颗的,特别伤心。”
怜香惜玉是身为一个男人所拥有的最佳品质,大柯也不意外,见此情形,吓得三下五除二将身上仅有的零钱全部掏了出来,零零整整,四十四块五。
递到姑娘手上,憋着一口气儿说,“就这么多了,你看看吧!”姑娘看看钱又看看他,眼睛瞪的老大,脸上依稀还挂着两道泪痕。
“真的,就这么多了,不信你看。”大柯以为她不相信,急的在口袋里又是一顿乱翻,钱,当然是没翻到,不过小姑娘倒是被逗乐了。
大柯说,她笑的真好看,两个眼睛乌溜溜的泛着光可好看了,我被酸的不行,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整的跟情窦初开似得。
傻人有傻福,这句话换做以前我是不信的,不过自从遇见大柯我是信了。
那晚偶遇之后,他们又碰巧了两次,一次是小区门口,一次是超市门口,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撞出了一点儿不一样的情愫。
大柯恋爱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开之后,我们曾一度怀疑是这小子科普出来的愚人节玩笑。
直到有一天,小姑娘真真切切站在了我们面前,我们才知道原来,这小子真他妈的恋爱了。
路姣姣,挺漂亮一小姑娘,扎两个麻花辫,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
确定关系没多久,两个人就互见了家长确定了关系,把我们这些单身狗们羡慕嫉妒的不行,猴子曾咬牙切齿的说,“你小子还真是走狗屎运了。”
可能正是应验了那句话吧,秀恩爱死的快,你浓我浓走到哪儿都要牵个小手,相互传情的两个人忽然有一天消失不见了,那段时间任谁也打不通大柯和姣姣的电话,发信息也不回。
大柯的妈妈找不到他,电话打到了我这儿,“喂,成子你见着我家柯了么?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联系不上他啊?”
一连串的发问,好在最后我们几个互打掩护瞒了过去。
大约是过了一个月吧,消失已久的人突然出现了,是的,胡子拉碴疲惫不堪的大柯。
“我去,你这是被人打劫了还是被人给卖了?得有一个月没洗澡没换衣服了吧?”
大柯红着一双眼睛看着我,沙哑着嗓子说,“晚上有时间么?好久没聚了。”
我说好,然后迅速发信息通知了猴子,老酒,炮仗还有九饼他们。
地点就定在二环路往南的一家小饭馆儿里,老板娘是广东人,热情又好客。
和我一样,猴子他们见到大柯的第一眼也着实吓了一大跳。九饼不明就里的问了句,“咦?姣姣呢?你两今天怎么不秀恩爱了?”
大柯正往白瓷缸里倒酒,听到九饼的话忽然整个人像失控一样的暴躁起来,“你想干嘛,你想去找她么?啊?”
拍啦一下,酒瓶子碎了一地,吓得猴子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一向胆大话多的炮仗楞是没敢吱一声。
我们都默契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气氛异常的诡异,菜是没吃一口。大柯一瓷缸子一瓷缸子的灌酒。
酒过三巡,大柯扯着沙哑的嗓子说,“我们分手了,她走了。”
“她甩的你?”炮仗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问道,他摇摇头说,“我开的口,我甩的她。”
我们几个对看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你说忘记一个人咋那么难呢?”大柯红着一张脸,望着我,胸前湿漉漉的一大快。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是安慰?可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刺激到她,臭骂?骂他那么好的女孩子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再又来后悔?
的确,姣姣的脾气简直是好到天上有地下无,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一个人的秉性好与坏是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来的。
“姣姣真的是个好女孩,她最喜欢笑了,一笑起来,两个小梨涡特别可爱,你知道么?”
“她说她想过安稳平静的生活,你知道么?”
“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啊,你知道么?”亮堂堂的灯光下,一米七几的大小伙子哭的像个孩子,声泪俱下,看的人揪心。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
做为家里唯一的独生女,姣姣的父母希望大柯能在北京买套房子安身立命,这是其次,前提条件是如果贷款最多不能超过三十万。
大柯家的经济条件我们是知道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还有个在读初中的妹妹,显然是背负不了买房的重任的。
我心疼他,心疼这个傻小子,偷偷往白瓷缸里倒了些水 ,贼精儿的家伙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
他抬起头望着我,墨黑的眸子里擒着泪水,“我怎么给她幸福?我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给她幸福?我给不了,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我能给她的,就是放手,我不想耽误她,你懂么?”
三十来岁的男人哭的像个三岁的孩子,我想安慰它,又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摸着他的头,说,“没事儿,乖”
九饼用油乎乎的大手抓了个鸡腿给他说,“没事儿,没了咋们在找新的。”
那是大柯最后一次与我的见面,后来没过多久他就去了云南,再后来他换了号码,至此我们也就没了联系。
如果有一天,你去了云南,恰巧遇见了个,穿黑格子衬衫,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很底的男人,请不要害怕,也不要躲避。
因为那是世上最温柔的人。